程处默举碗:“阿耶听了官人曲辕犁的事,说民部将诸州官私仿制犁的分润划入犁铺,我们便宜占大了。”
尉迟宝琳、丘英起举碗,笑而不语,意思是一样的。
因为柯斜的讲究,这几家在事实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同盟。
其中一些细节,尉迟宝琳他们大大咧咧,可父辈却会提醒他们。
柯斜笑道:“不过是如约行事,不足挂齿。”
瞅了一眼刚刚挂出来的盘羊头骨,程处默抱怨:“兄长出征会带盘羊回来,我阿耶去泸州那么几年,一只马头羊都没带回来。哎!”
这个,纯粹是個人习惯。
柯斜笑了:“宿国公从泸州回来,带的不应该是酒和牛肉吗?”
哄堂大笑。
尉迟宝琳饮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开口:“真化折冲府兵田博光在永阳坊的田地一事,占地的是宣平坊赵王府。”
真应了话少事大的理,尉迟宝琳的消息炸得柯斜有点晕,好一阵才梳理清楚前因后果。
合着赵王李元景跟柯府结仇,还不是柯行这一条线,柯斜率真化折冲府、宣平折冲府坏了强占府兵土地的好事,也断了李元景开赛马场博戏的财路。
仔细想了想,柯斜觉得,设身处地,自己大约会扎对方的小人吧。
刘审礼哂笑:“郎中天生犯亲王、长公主。”
程处默捶桌大笑,震得碗、碟乱颤,笑声戛然而止:“哈?郎中?”
刘审礼笑道:“不会吧?你们不知道制授诏书已经过了门下省?”
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命文书叫制授,门下省是任命的最后一关,侍中、黄门侍郎有权驳回认为不合适的任命。
也就是说,柯斜的任命已经稳了,只差交割这一道程序。
“兵部司?”
尉迟宝琳瞪大了眼睛。
柯斜摆手,稍带几分矜持:“淡定,杨郎中右迁中书舍人,我这才疏学浅的只能抓壮丁了。哎,最美好的日子,还是当官以前啊!”
丘英起啐了一口:“装得真虚伪。你怕不是在背后偷偷笑吧?”
还是曾经当过同僚的丘英起最了解自己啊!
柯斜哈哈大笑:“笑就要当面笑,偷偷笑算怎么回事?”
旁边那一桌的柯大有学着柯斜笑了两声。
兵部四司,其他三司都是以辅佐兵部司为目的,兵部郎中的实权仅次于侍郎,在其他三个郎中之上。
尉迟宝琳与程处默、于立政悄悄对了一个眼色,决定回去劝一下自家大人,对柯斜更重视一些。
于立政从怀中取出一张小楷:“兄长,这是小弟的书法,请斧正。”
抄的诗名《琵琶》,作者为当今天子。
“半月无双影,全花有四时。摧藏千里态,掩抑几重悲。”
“促节萦红袖,清音满翠帷。驶弹风响急,缓曲钏声迟。”
“空余关陇恨,因此代相思。”
不愧是家学渊博之辈,抄诗也知道捡合适的抄,不存在犯禁一说。
字体小楷,工整中透着苍劲与妩媚。
柯斜吐了口气:“虽然还需要时间磨炼,但能看出你学自虞体,也在琢磨自成一体。”
“苍劲与妩媚融为一体,想法很巧妙,纵然成就不及虞、欧,也足以留名了。”
于立政笑道:“兄长果然看出了我的用意!”
有天赋的人,书法上要有一点成就还是不太难的,但想成为当世巅峰,那就格外难了。
写好可以,写成欧阳询这水平,除了勤奋,天赋的要求极高。
另外,多少也得有点运气成分,有时候卡着一层窗户纸,就是看不破,机缘不到就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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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行的六礼依旧在继续,裴律师让官媒胡氏捎来了一句话:“敢委屈了十四娘,就是倾尽河东裴氏之力,也要让柯氏难受。”
柯行愕然,柯斜叹息:“这桩婚事,你岳丈付出太多,心理失衡,当然要吓一吓你。对裴十四娘好一点就行。”
大概,太上皇赐给裴寂那一口铸钱炉,因为裴十四娘的婚事,被裴律师交给当今,以对抗赵王这一头的压力了。
铸钱炉交还朝廷是必然的事,留在手里久了成灾,但选择这个时候上交,裴律师多少有些不甘心。
能多留一天也是好的啊!
柯行郑重地点头。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终于知道实力的重要性,就凭他自己与阿耶,绝对没有能力让天子心意反转!
兄长,只有兄长!
在突厥、吐谷浑、松州三个方向都大放异彩的兄长,才有资格在帝王面前陈述自己的意见,让天子改了主意。
“兄长放心,我的骑射、棍法、刀法都没放下,在国子学的小考中,也是诗经班第三。”
柯行郑重地汇报。
柯斜拍了拍柯行的肩头:“量力而行,只要不放弃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柯行的武艺有天赋、也有兴趣,诗文只能说一般,可那又怎么样?
是吏部考功郎中的阿耶照顾不了,还是身为兵部郎中的自己罩不住?
“家里的防阁、老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