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斜带着崔仁师进了殿院寮房,为他逐一介绍乞扶凌云、竺师等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乞扶凌云微微幽怨的眼神。
柯斜想了一下,才明白乞扶凌云的意思。
这一番作为,在外人眼里大约没什么,在只有四位殿中侍御史的殿院,却无异于宣告座次排名的变动。
崔仁师首座,柯斜次席,乞扶凌云与竺师就得往后挪一挪了。
“三司会审的案子,我大致也了解一下,虽然手段不太好看,可实用。不过,转什么的,太不中听了,以后改叫泰山压顶吧。”
崔仁师一番话表明了态度。
首座的权他必须掌握,但只掌控大方向,柯斜对合适的人、用一些过分的手段,他并不在意。
他又不是萧瑀,不信佛。
御史台本来就是帝王的爪牙,爪牙就不可能不见血。
柯斜含笑应下。
首座不装,下面人的活就好干。
“今年的京县、雍州你已经查过,就把精力用在核实牢狱上。陛下有意将今年打造成政通人和、宽仁薄刑的典范。”崔仁师叹了一声。
慎杀,从大局来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一些祸害啊,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怎么就还留活路呢?
比如说掳掠人口的拐子,哪怕崔仁师出身世家,也觉得应该斩尽杀绝。
世家大族的娃儿、妹娃子,一般情况下保护得很好,可照样有人遭了拐子的毒手。
被世家捉住的拐子,一般当场打死了。
柯斜听着有些不对劲:“也就是说,昨天我会审的这些玩意,有可能死不了?”
淦!
要知道死不了,当时箭镝就不应该歪上那么一丝!
理解杂役生存的艰辛,不等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胡来而无动于衷。
崔仁师点头,接过令史烹制的茶汤,轻轻吹去面上的沫子。
“你也知道,绛州需要大量开采铜矿,少府监绛州铸钱监的三十口铸钱炉需要铜矿石。”
崔仁师眉眼透着一丝笑容。
柯斜就不明白了:“不是,我们从突厥押回那十来万俘虏呢?”
崔仁师吃了一口茶汤:“哪里有十万哟,只有六万。”
嗯?
反应过来的柯斜表示震惊。
“因为你们打废了突厥,四面行商涌入大唐。比起西突厥品质不怎么样的粟特文铜钱,大唐的开元通宝含铜量高、制作精美,再加上有大唐的实力为背书,商贾都愿意以开元通宝为流通之本,导致大唐铜钱入不敷出,根本满足不了需求。”
“整个大唐总共才九十九口铸钱炉,都在昼夜铸钱,可惜还不够用,现在丝麻之类都能直接当铜钱使。”
柯斜的宏观经济学得似懂非懂,并不太了解其中门道,只知道开元通宝从一国货币骤然变身为区域货币,没准备好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这是金属货币,不是纸币。
所以,为了挖矿,手上有俘虏,少府监就难免用得狠了些。
嗯,不排除俘虏造反。
好吧,这样的“仁慈”,柯斜还是能接受的。
“我族叔崔元工左迁芳州常芬县为主簿,停滞在长安城中,再有几天,就算赶也赶不到常芬县了!”
“我这族侄不便说话,也只能请柯御史帮忙了。”
世家出身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明明是派差事吧,还说请帮忙。
这种贬官滞留不去的,可正好归殿中侍御史管辖。
芳州离长安城也没多远,一千里地而已,不计马力折损的话,大约七八天就能到了。
但是,离崔元工赴任的最后时间,只剩下十天了。
柯斜笑道:“下官最擅长以理服人。”
竺师窃笑,颉利可汗怕不怎么同意这说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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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参,萧瑀没有其他吩咐,柯斜便随崔仁师步出朱雀门,各自上马,往万年县平康坊北里缓缓驰去。
柯南梦的表情变幻无常,挤眉弄眼地表示,瓜怂学坏了。
平康坊北门,东转有三曲,南曲、中曲是伎,一般以卖艺为生,靠坊墙那一曲基本是皮肉生意了。
北里名妓极多,却不得擅自离开北里,只能在每旬逢八日到南街保唐寺听讲席,引得士子如云,只盼能一亲芳泽。
南曲第三阁,和后世也差不了多少,一样是粉红的纸张缠绕柱子,一看就充满了绮靡之气。
阁中,一个与崔仁师有六分相似、看上去更年轻一些的汉子倚红偎翠,时不时喝姑娘用嘴度来的酒。
柯斜一脸震惊地看着崔仁师,这就是你“族叔”崔元工?
崔仁师掩面,小房出大辈,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告诉你,老家还有在地上爬的“耶耶”么?
柯斜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挥手斥退两名姑娘,斜睨着崔元工:“就你这废物耍脾气,想辞官呐?”
崔元工翻了翻眼皮:“耶耶没说要辞官。”
柯斜鼻孔里哼了一声:“官员赴任期满没到,一天笞十杖,累计最高一年徒刑,你比较喜欢哪個刑罚?”
“你是谁?敢这么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