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山林尽染,如同素锦覆盖苍茫的山川。远望之处,群峰皆披银甲,高低错落,犹如玉龙腾跃,雪光映照天地间。林间雪被,如同玉粉撒洒,覆枝盖枝。
打斗的痕迹已消,远山苍茫,四周皆寥寂无声。
柳飞鸿站在雪絮纷飞之地,试图找寻到一丝一缕与她有关联的东西,可这里如今已被白雪覆盖,她一颗心仿佛也被白雪包裹,怅然、冰冷、麻木。
……
凉州城阙经烟尘,战烽过境。
乱世恍如隔日,如今凉州,悄然复苏。城墙残垣,虽历经沧桑,却坚韧的屹立于那千疮百孔之地。城头守卫的角楼上,一面绣着“萧”字的旗帜迎风飘扬。
行人在城内巷陌游走,看到柿子树下的红果,纷纷驻足,伸手摘取。
两道如浅云一般的身影,立在覆了碎雪的城墙上,看着远山近水神思不属。
楼满烟蹲下身拾起落在地面上,一个完整的柿子,身上的罗裙堆叠成团。
柿子刚透红,手感硬实。
“柿子尚涩口,还需捂上一捂。”
言语间,顾岫已站在她身后,英挺的身影遮蔽了飘落的花叶,以及那一阵阵瑟骨寒风。
楼满烟抬眸,眼中竟是慧黠的笑,她将柿子朝顾岫眉心掷了出去,那人不动如风,只是微微偏头,便避开了楼满烟毫无章法的攻击。
轻易躲开后,窥到她无情的神情,只怕要让人失了兴致,便又追上前道,“若不然,再来一次,我让你玩个尽兴。”
楼满烟笑了,脸颊露出甜甜的酒窝。
在楼满烟心里,顾岫才是那个稚童,就眼下的相处模式关系却有翻转。
踢了踢落在脚边的柿子,吧嗒一下,居然踢破了,汁水沾染了裙摆和鞋面,像是傍晚霞光单独为她驻留。
偷鸡不成蚀把米。
楼满烟气恼,冷风撩起她鬓角的发丝,如羽絮飘然,轻拂她含愠的面颊,那张脸似被霞光镀染的淡粉玉兰。
顾岫心神一阵悸动。心头好似有一片羽毛拂过。
“今上虽从未催促过你,可你自己需把握分寸,莫要因小失大。”楼满烟见他愣怔,犹觉得他不如从前机敏,不由担心他居功自傲。
对于她不着边际的担忧,顾岫觉得好笑又无奈。在她心中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
“自是要回玉京,我与阿满婚事拖了这些年,也该开花结果了,玉京的谈资皆是阿满即将成为弃妇,日后无人敢娶,我自然要亲自破了此等无稽谣言。”他端着一本正经的姿态,眼中闪着戏谑的光。
楼满烟踌躇,“倒也不必……如此善解人意。”
顾岫朗声笑了,就在她张嘴正欲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言语时,顾岫率先走到她近前,变戏法似的撑开一把红伞,“要落雪了。”
在楼满烟失神之际,他伸手将人揽了一把,几乎让楼满烟贴在自己胸口处。
心跳如擂鼓,又担心被看穿,便又松开了手。
一切发生来快,楼满烟尚未回过味来。
如顾岫所言,不过两刻钟而已,便落下漫天的银粟,只是这场雪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晚宴时,凉州新帝:七岁的萧牧尘坐姿端正坐在首位,那一副强作镇定的模样,颇具雏形。
有顾岫在旁贴身教导,比起半月前当真长进不少。
萧牧尘的生母乃凤临吉安公主,母族没有强大的依仗,无人相护便被送来和亲,萧远行的深知她位分低,即便宠幸也不过是敷衍了事。
好在她身子争气,如今领着亲儿照样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