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楼满烟对主仆两人智商有质疑,计划推后了三日,正巧遇上寒衣节。
宫中要设祭台祭祀众神与祖辈。连着宫外都是烟尘缭绕,随着簌簌落下的绵绵雪花,尘硝被埋进雪地中。
宫中侍卫将碎星阁的祭台围得水泄不通,对于旁的地方力有不逮,自然也会松懈。
雾霾缠绕着红灯笼,寂寂长街行人寥寥。只有零星未泯灭的灰烬在空中乍现鬼火一般的淡光。
两人穿着万毒窟特制的油布衣潜入护城河中,河水并不清澈,有经年陈腐的臭气。
碎星阁中燃起了一道通天火柱。映照在护城河中一片暗红。
岸边有重兵把守,轻易显露不得。
在布满青苔的石壁周围有一道暗门,穿过暗门便能进入皇宫领地,只是这条河流较长,一直蜿蜒到冷宫附近的碧潭中。
暗门年久,稍微启动便听到石板摩擦的声响。
楼满烟只能趁着声音喧杂时,让竹秋用内力一鼓作气的顶开。
石门大约开到接近两尺的距离,两人便矫健的穿了过去。
这条暗道有些长,两人头发微微沾染了水汽,为了行走方便将油布衣褪下,直到从石头缝内看到了煌煌灯火,才重新回到水中。
接下来潜水的时间要长许多,因着宫内灯火通明,越发不方便潜伏,她只能拉着竹秋往暗处游去,一直到植被葳蕤之处,方钻出来缓口气。
可萧瑟的冷风,却将她整张脸都冻麻了。
竹秋曾幻想过自己有日或许能做个上阵杀敌的女英雄,却不敢想会有一日会大逆不道的跟着楼满烟潜入皇宫。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也容不得她思前想后,眼下唯一靠谱的事,便是竭尽全力取出楼满烟所需之物。
两人游到一座石桥下,微微露出鼻孔唤气,竹秋较为贪婪,一直不肯下去。
忽而有脚步声踩到雪地上,无需楼满烟出言警告,十分自觉的潜回水中。
两人就这么贴在石壁边上,缓缓游着,偶尔冒头换气。
就这么来回二十余次后,具有些受不住,便寻了个隐蔽的落脚点,换上一身宫装。
若不仔细着瞧,根本察觉不到两人头发已结了细碎的冰晶。
这是一栋陈旧的宫殿。
屋顶上的飞檐已残断,廊庑边沿有野草破雪而出。
庭砌中比冬日的萧条瑟冷还要阴郁孤泠。
“在这里等着我,莫要随意走动。”
竹秋拢了拢油布衣,瘪瘪嘴,“我还想活久一点。”
“如此甚好。”她转身步入深处。
“喂!”竹秋忽然低唤她一声。
楼满烟茫然转头。
“你定要安全回来。”她用脚在地上画着圈,“我可不记得回去的路。”
楼满烟谩笑出声。
顾岫生母入宫八年,初入宫时荣宠无双。
镇守边关的乔将军在朝中遭人弹劾,留守家眷被囚禁将军府邸,而丽妃荣宠过盛,将天子的恩宠视为一辈子的依仗,不曾想一切虚妄,天子以她骄横一尊卑不分,将她打入冷宫。
从一支被娇宠十多年的鲜花,一夕间辗落成泥,此后,便有了整整八年的煎熬与折磨。
一遭跌落云端,对她的打击,无异于削骨剔肉。
旁人的奚落与冷语,像剜心的刀子,让她备受煎熬,没多久便疯了。
年仅三岁的顾岫,迎着腥风血雨恣意成长,如今已然成了一座巍峨大山。
地处僻仄的落珠宫附近有一棵参天罗汉松,树顶与阁楼宫殿齐平。
她与这个时空有时差,想来那棵树应该更高才是,可此时一眼望去,只剩下残破的楼阁与宫殿。
她只能围绕着落珠宫走一遭。
碎星阁火光连天,分不清是星辰陨落,还是漫天的灰烬在飘摇。
这夜,凉月被遮蔽了光辉。
顾岫教了她不少宫廷礼仪,连宫女行走的仪态也未错漏过。
她便垂首敛目贴着墙壁走着,偶尔遇到路过羽林卫,她便双手贴在小腹上,半弓着腰立在一旁,被盘查时,只说自己是来帮主子烧纸祭拜的。
宫中见不得光腌臜时儿何其多,细问起来反而徒增晦气,提醒她灭火早离后,便逐渐远去。
楼满烟这才露出那双明灿灿的眸子,小心翼翼的朝四周巡睃。
在靠近落珠宫侧门时,看到横断的树根,年轮在灯火的映照之下清晰可见。
绕过大坑,她拐走暗处的逼仄角落,从袖子里掏出早就藏好的匕首,撬开碎裂的石板,一直往深处挖去。
周围高耸的墙壁将她娇小的身影遮挡,寒风钻进角落撩动她的发丝。
头顶还有层层水汽,寒风一过,脸颊生麻,如坠冰窖。
这身宫装原是崭新的,在找到药箱后,袖口沾满了泥腥味。
她将里面的药放进油布包中,旋即将坑填平。
碎星阁的火柱越烧越旺,仿佛衔接天地的红河。
楼满烟收回视线,欲原路折返时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原地怔了一瞬,心中生疑。
据顾岫所言,丽妃自视甚高,后宫无人真心相待,又怎会有人在寒衣节给她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