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醺醺出了文昌学舍,林动都还能想起,刘秀才听到自己认输的愕然样子。
秀才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还有文昌帝君家的酒,也是真正的好酒。
至于后面如何交差?
先拖着便是了,实在不行再向马新贻禀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林动和张汶祥都不支持他的某项举动的话,马新贻再如何执拗,也不可能一意孤行。
说白了,此时马新贻的根基,就是林,张二人。
新加入到马新贻利益集团的罗家主,罗行云有一定的用处,但是留洋文人,这种高级人才,不是现在能够用上的。
所以对保下文昌学舍这件事情,林动是很有信心的。
林动背上背着鬼头斩,手里抓着大黑伞,这伞一直被他拿来当拐杖用,走路踉踉跄跄,他现在这个状态属实是微醺。
至少他知道家在哪里,路该怎么走。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的时候,铅云,乌云都散了,太阳总算露出脸来,散落的光线都不甚强烈,大街上三三两两恢复了一些人气。
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商贩开始做起了买卖。
出摊就是这样,必须得出一天,才能有一天收入。
时辰虽然不好,可买卖总得照做才是,不然这日子咋过活?
沿街的叫卖不断。
“卖猪咯,买不买猪?”
“汤圆,卖汤圆,又大又圆,又香又甜。”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山楂糯又甜,只要三文钱。”
“修脚,修脚,有没有哪个要修脚?”
“剪辫子咯,剪辫子,二文钱一个人头,又快又好,留头不留辫,不想死的动作快哦。”
拐个弯,声浪气味纷至沓来。
林动眉头一皱,微微感到恶心。
喝了酒后受不得这些刺鼻的味道,汤圆的甜腻,脚丫子秃噜到空气中泛酸,活猪身上的粪便味,挑担剃头匠的头油油皮味,被这些交杂到一起的味道一冲,林动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墙角给吐了出来。
呕!
他蹲下身,胃里在倒海翻江。
口中喷出涎水,却又只是一阵干呕。
“喂,老兄,你没事吧?”
一只细嫩白皙的素手,递来一张白绢,料子干干净净。
这声音温和,下意识竟让人想要亲近。
林动伸手接过,在嘴巴擦了擦,看着素雅的手绢上,竟是一股子馥郁的女儿家香味。
“多……”
谢字尚且没出口,林动忽然反应过来,我干嘛要乱拿别人的东西。
他心神一凛,目光向手绢的主人打去。
首先她是一个女人,好看!
刚才通过声音就判断了出来,身上穿着的是白色西式男装,很飒,很帅!
一根灵蛇般乌黑漂亮的辫子,趴在肩头。
林动呆了呆,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回去。
妈的,世界上还有这么潮的人。
“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东西。”
他气势竟弱了两分。
这女人要说漂亮的话,最多也就和七太太伯仲之间,可要是无形的气场,绝对不是所谓大富大贵人家就能培养。
非得是位高权重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种——明明看着你,却又能够让你生出,对方是高不可攀这一类的心思。
这种人物,怎么会来羊肠县?
她的目的何在?
下一个问题很快就出现了林动脑海里。
他肩膀一塌,椎骨如龙,微勾,脑海里不由自主模仿起了陈生当初的动作,林动的精神霎时清醒了好些,不对劲呀,确实不对劲!
明明是下午,怎么可能这么多商贩,今天又不逢赶集。
况且,只看到卖东西的,买主稀疏的紧。
周围透着一股子古怪。
“劳驾问问,知不知道将军府怎么走?”
西装女人的嗓音清爽干净,如一捧掬起的清泉。
“穿过这条街就是……”
林动声音一顿,是冲我们兄弟来的?
如今将军府中住着的自然是马新贻,张汶祥,林动三人组。
“阁下是?找他们是为何事?”
林动抓紧了手里的大黑伞,身体里一枚枚词缀,开始浮现在皮肤上面。
他的额头上甚至凝聚出了一个墨色的七字,粗粗一看宛如刀纹。
“也没什么,教教他们规矩,不过,兄弟,你好面善。”
女人说着话,接着从上衣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照片,她将照片拿到林动面前一对比……
林动心里悚然一惊。
那照片上赫然是林动手持一杆勇字大旗,站在马新贻身后,微微侧露出来的半张侧脸的模样。
那时候,甚至都还在清廷阵营。
林动一脸的稚嫩。
也就是说,那会儿,甚至都还没穿越过来才对。
整张照片可谓是扑朔迷离!
“你到底是谁?”
林动高喝道。
他这一声吼,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开关,整个市集上,无论是摊位上的小贩,还是穿行的游人都齐刷刷望了过来。
正在给人修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