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大人物无疑了,可怎么还往里来了,他恨自家刚才没有躲远点,此刻倒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了。
他也没了对付老爹的精神,便把头一低,做出副恭敬模样,实则瞅着地上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心内想着于家班里的小娘。
管事恭敬地引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忽然一停,有个声音响起。
“你是戏班的?”
吕小郎闻言顿时心内发慌,就算是腿脚都软了半截,这是在对他说话吗?
本来能在台上唱耍,都见惯了场面不会怕人,但他们是野台子,大都唱给普通老百姓听,最多有些富户或是郊外的庄主。
可那些身份地位又怎能和王侯公卿相比?二大王交往的却是些什么人,朝堂上的相公,东西府的大员,六部的尚书。
我滴乖乖啊,吕小郎虽然心中慌乱,但唱戏练的就是嘴皮伶俐,急忙见了个礼,道:“小人是吕家班的。”
“吕家班?”说话的年轻人正是赵柽,他听戚红鱼说过这吕、张、于三个班子,京畿地区野台子多,不下百十个,这三个班子是从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求唱得多好,只求身家端正清白。
端正就是没有道德上的缺陷,比如偷过主家东西,讹诈过主家,甚或班里的女子台上卖艺,台下卖身,名为戏班,实为游娼那种。
清白则是来历要有据可查,户籍清晰无误,得是良户,身份没有甚么可疑的地方,不能是辽国西夏派来的谍子之类。
说到谍子,赵柽从金国回来后,曾经专门查过完颜宝花丈夫的来历,为此事找过童贯,也找过河北两路的沿边安抚使司,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确定了其人身份。
这人所谓的“刘郎”读书人身份,其实是假的,甚至这人根本就没进过正规的学堂。
这人出身河北东路世袭军户之家,因为相貌生得儒雅,望去有书卷气,所以被边军的机宜司选中,打算培养成谍子派去辽国。
随后这人进入东京,在枢密院机速房下的间探司呆了一年,其间进行了各种训练,尤其文章诗词这些,几乎是填鸭式的灌输,只为将他包装成一个读书人。
所以这人有过一年的东京经历,知道东京许多事物,比如赵文秀的笔,潘谷的墨锭等等,也练就了一副东京口音,一年后这人离开东京回去边军,再不久就被派往辽国。
而这人最初在辽国还能往回传递情报,后来辽金开战后,这人渐渐就没了消息,一般来说谍子只要半年没有情报,那么机宜司这边就会判定暴露,不会再主动联系,而一年没有消息,那就判定死亡,开始处理善后事宜。
这个人并不姓刘,而是姓杨,单名一个朗,家中兄弟三人,排行第二,他和家中老大都是边军。
赵柽得到这杨朗的详细信息后,倒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派人给杨家送去了三千两银子和一封信。
杨家其实早就认为杨朗死了,毕竟机宜司做过善后,也送去了抚恤。
赵柽在信里道了他和杨朗“结交”的过程。
这个过程自然是杜撰的,说是与杨朗在东京相识,一见如故,结为好友,但彼此不知真正身份。
后来杨朗离开东京,他久觅不到,心中疑惑,这才派人调查,发现了杨朗的真正来历,然后一路追查,确定了杨朗身份,可惜的是杨朗这时已经为国殉难。
信中他还写道,其实杨朗在东京时曾经有一红颜知己,两人私定过终身,杨朗走后,这名女子一直在等他归来。
但最后等到的却是不幸的消息,这名女子对杨朗至真至情,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竟然悬梁自尽,追随杨朗而去。
所以,赵柽希望,杨家能以杨朗妻子的名义,将这名女子纳入家籍,毕竟两人已经月下定过终身,而且还在东京生活了一段时间,可能是杨朗害怕自身前途未卜,所以才没有将此女带回河北。
赵柽又说,这么做也是希望杨朗九泉不孤,完成两人的心愿,他写下了女子姓名,姓颜,双字宝花。
赵柽还说了若是杨家有后代聪颖,想要谋求个出路,可以送来东京找他,由他栽培。
就是这样一份漏洞百出的信,但却让杨家深信不疑,甚至感激涕零。
因为赵柽何等身份地位,怎可能对他们做假。
尤其信上说的最后一条,栽培一名杨家后人,这可不是一般的恩典。
杨家乃是军户,地位低微,这个军户和禁军家族还不一样,军户是打仗时官府指定出军的人户,战争时军户是必须要出人的,而且军户世袭,这个身份极难摆脱。
但有了赵柽的承诺,那他杨家将会有一脉彻底摆脱掉世袭军户的身份,而且跟着赵柽,极可能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这乃是天大的恩赏。
所以,杨家一切都依赵柽所言,将颜宝花入籍,甚至给二人合了衣冠冢。
大宋、北辽、西夏百多年的谍探暗战,互相渗透潜伏,其间有许多可歌可泣,悲欢离合的故事,也是一时半刻述说不完。
这戏班的清白,最重要就是排除掉谍子身份,而这吕、张、于三个班子,碎玉楼的人都到其老家查过,确认了都是百年老户,这才最终定了下来。
赵柽边走边对吕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