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绮阁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候着,提前下车的韩渊领着人进了楼时,后一步的晏华予才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头上戴了一顶遮面的帷帽。
早在出门前,她就给自己换了身衣裳,简单素雅的淡青色广袖春衫,没有精致繁复的刺绣,也没有什么华贵感可言,穿在身上就仿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长发也仅是用丝带束起,再用发簪绾了绾,不至于披头散发,如此模样,与那高贵的长公主半点沾不上边。
“二位请进,我们这有雅间,你们看……”
刚进春绮阁便有伙计迎上来,对于晏华予的女子身份也并未多惊讶。
“不用雅间,要个好观景的位置。”
“好嘞,那二位楼上请。”伙计听罢,招呼着他们上楼。
此处人多混杂,侍从走在晏华予身前,暗暗替她挡住了那些靠近过来的人,二人跟着伙计绕过一众来此寻欢作乐的男子,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这侍从是个面生的,旁人看到他,也猜不出他的身份,晏华予默默跟在他身后,目光透过薄纱的缝隙扫视了一圈春绮阁,这里建造华丽且很是宽敞,在一楼最中央搭了一个有莲花印的舞台,此刻正有几个舞姬在台上翩翩起舞,扭腰甩袖,回眸一笑间,风情万种。
而在此处的多为男客,女客却未见多少人。
渐渐上了楼,晏华予也隐隐瞧见了二楼的景象,相比一楼的热闹喧嚣,二楼人更少些,在扶栏边置了一扇扇的屏风,以此划分出单独的隔间,会显得雅致许多。
正准备收回目光,却忽然,她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祁晏休悠闲地倚坐在一处隔间里,手中端着一杯酒送到嘴边,目光虽一直在看着楼下台上跳舞的舞姬,但神色中却明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晏华予一边走上楼,一边再次低头看了眼那几个跳舞的姑娘。
她前世时就曾听说,绥渊王祁晏休喜欢春绮阁的花魁——楼师师,闲暇时,时常会来这勾栏瓦舍之处,与对方奏音听曲,二人相谈甚欢,他如今这般失神,莫不是因楼下跳舞之人并非楼师师,他思念至极?
正想着,却忽然看到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上穿着缝制了珍珠的华贵裙裳,头戴金玉朱翠,云鬓花颜,粉面桃腮,璨然一笑时,好一个仙姿佚貌的美人。
记忆中,春绮阁的花魁楼师师,便是如此样貌。
对方走到祁晏休身旁坐下,很自然地将他手中空了的酒杯满上,而这一举动也将男人的思绪拉回,转头看向她时,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风流中带着温和的雅致。
晏华予从未亲眼见过他二人在一起,没成想如今倒是见着了,而祁晏休喜欢楼师师的诸多传言竟有可能是真的。不过既如此,那么前世为何,楼师师是嫁给了旁人呢?
丝竹与人声混合,略显嘈杂,却入不了晏华予的耳,她随着伙计上了二楼,却忽然发现祁晏休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像是不经意的一瞥,恰好注意到她。
晏华予扬唇,平静地收回目光,转身走去另一边。
如今他们相距过远,再加上有帷帽遮挡,她并不认为他会认出自己。
他们找了一处没人的隔间坐下,此处视野开阔,既能看到一二楼,也能看到祁晏休,方便观察,又让伙计送来上好的茶水点心,此言行举止,倒真像是来看舞听曲的。
此时,坐在斜对面的祁晏休已经收回了目光,身旁的美人朝他举杯,他含笑以对,一双桃花眼更显风流多情,晏华予看着,就是一副浪荡子模样。
转头看向对面三楼的雅间,侍从说,今晚约的人就在那里,韩渊应该已经进去了。
他们今晚来春绮阁,也并非没有正事。
前几日,韩渊在外时碰到一个人,对方一下就说出了他晋王府侍卫的身份,并称自己是刚升迁入上京的王家人,而他家王老爷想要求见他家主子,希望韩渊能为他引荐。
上京确实有个刚升迁的王家,原任某地的知州,升了从三品,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对方当时拿出一封信,并且特意强调了“主子”二字。
当时四下无人,他明明知道韩渊是晋王府的人,却偏偏不称晋王,而称主子。
这事韩渊一开始并未觉察,是回去后才隐隐发觉有些怪异,他大胆猜测,那个人很有可能知道点什么,他想要见的人不是晋王,而是他背后的昭和长公主。
他自作主张,将对方给的信拆开,上面的内容虽然都是想要求见晋王,但末尾处,却用朱砂绘了一朵盛放的山茶花,这若是不知晓其中之意,定是谁都无法看出什么。
这件事,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晏华予。
那王大人前世为人清正廉明,是个可拉拢之人,如今这事若不是巧合,那么对方很有可能也带了前世的记忆,并且,已经觉察到他们暗中有所筹谋。
只是,他们真正的意图不得而知,在事情明了之前,晏华予不会让晏羲去涉险,所以还是让韩渊将那王家人约出来,再打探一番,自己则等候在外面静观其变。
她也想看看,这王家人到底知道些什么。
“公主,那好像是顾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