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顾微澜正坐在一个炭火旁,她的身上披了一件保暖的狐裘斗篷,许是下水着了凉的缘故,平日里那么一个英气豪迈的少女,此刻都被衬出了几分清冷柔弱。
看到她走进来,位于大殿正中的景明帝脸上浮现了明显的怒色。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面容略显老态,穿着一身墨色镶金边的广袖龙袍,仅仅站在那儿,便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晏华予走到景明帝面前,遵循着礼制在他面前跪下,缓缓抬手行礼,“儿臣昭和见过父皇。”
这个称呼太久没念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毕竟面前这个人——她的父亲,一直不喜欢她,上辈子对她也只有利用,他们父女间早就没了血肉亲情。
景明帝看着她没有开口,眸光晦暗不明,不知是在思索什么,亦或是在忍耐着什么。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今日,是你将郁金和宣娇推下水的?”
“回父皇,儿臣没有。”晏华予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在这个父亲面前,她所有的矜贵与骄傲都将褪去。
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还敢狡辩!”
顷刻间,帝王脸上怒意浮现,一抬手,一巴掌便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发那么大火,其他人都被吓到了,顾微澜看着也是怔愣片刻,随后便又咳嗽了几下。
晏华予摔倒在地,唇角溢出一丝血迹。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耳朵也是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景明帝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可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能感到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景明帝指着她说:“宣娇亲口告诉朕,是你将她推入水中,郁金为了救她,寒气入体,现在发热不醒。你明知这两日天气冷冽,竟还如此狠心将她推入那冰冷的池水中,甚至连累了微澜……”
景明帝怒目圆睁,气得恨不得朝她一脚踹过去,却被一旁的陈皇后给拦住了。
“陛下,息怒,欢儿她肯定知道错了。”
无数怒气在心中翻涌,晏华予用掌心摸着自己的脸,胸口都跟着逐渐起伏了起来。
微澜微澜,往常时候,他们关系其实还好,可每当涉及到顾微澜,她就知道她看似赢得的成功与尊严,实则已经输了个彻底。
陛下生气从不是因为她是否将陈郁金姐妹二人推下水,而是因为此举连累到了顾微澜。
这样的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
她现在甚至都要庆幸下,庆幸陈宣娇和陈郁金并没有死,庆幸顾微澜还能坐在这儿,不然,她这个像疯子一样的父亲,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景明帝指着她,再次怒呵道。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有惋惜,有不屑一顾,还有冷漠,看她就像是在看个笑话。
晏华予掌心撑在地面,支撑着半个身子而起,她抬眸看向顾微澜,又扫了一圈其他人,咬牙不甘道:“陈宣娇口口声声说是儿臣推她入水,既如此,可有人证亲眼所见!”
人证?
这话一出口,晏明珠都觉得晏华予脑子傻了,想也不想便答道:“当时就我们几人在那里,你不仅摔了大表姐的琴还羞辱她,再推二表姐入水,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是吧二姐。”她说着,又推搡了一下晏芷嫣。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看过来,晏芷嫣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含糊不清道:“禀父皇,儿臣当时并未看清,但确实是长姐离陈二小姐最近的。”
“如此,便是没有人证。”转头,晏华予对上了景明帝的目光,眼神大胆直视,竟是不露怯意。
仿佛是要景明帝给她一个说法。
而景明帝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她了。
可就在这时,顾微澜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女在对岸也确实看到,当时离陈二小姐最近的只有长公主与其身后的侍女,陈二小姐落水时面色惊恐,不似自己入水。”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落入在场众人耳中。
顾微澜看着跪地的昭和长公主,看着平日那个尊贵又蛮横的少女,所有人都怕她的报复,她顾微澜不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就是要将所看到的都说出来。
可下一刻,她却对上晏华予看过来的目光。
她双唇微张,神情怔愣,好似不敢置信般,长达近四五息的对视,她没说一句话,任由凌乱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唇角的血迹让她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动人。
明明未说就是她晏华予做的,但这话仍然是像一把锤子,将她钉死在了这个罪名上。
“咳咳咳……”顾微澜强撑了一会儿后,又再次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一张小脸都显得煞白煞白的。
景明帝顾不得晏华予,对咳嗽的顾微澜紧张不已,亲自走过去扶她坐下,甚至替她拢紧了身上的斗篷。
看到这一幕,晏华予脸上满是讽刺。
“自己女儿遇刺,不见一句嘘寒问暖,别人家女儿只是咳嗽两声,父亲倒是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顾家姑娘是你女儿呢。”
想她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