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青裙女眼中的感情更假。
对爱慕的人的眼神,无论如何不该是那样。
祁无月登时就笑喷了:“这是什么破绽哈哈哈,不过他当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恶心得我都没怎么看。”
箫临笑了笑。
蓝衣弟子还在大呼小叫着。
他修为二阶,比起终其一生不能引灵入体的凡人是好上不少,也曾因为被选拔成为坯阳府的弟子而洋洋自得。
邳阳府的职责所在,可以与境外沟通,采办境内所缺少的物资。
他为自己骄傲得意,以成为修士为无上荣光,认为只要他努力修炼,总有一天也会成为总长甚至府主那样的高阶修士。
直到有一次,总长带他外出采购物资,他第一次遇到了那些境外之人。
才发觉自己的眼界有多可笑,仿佛成了井底的一只可怜无比的青蛙。
外面修士搬山移海,一剑可斩城池。
天地广阔,他却只能一辈子蜗居于凡尘境的一座小镇,庸庸碌碌,命若蜉蝣一般过此一生,守着那点微薄修为,直到带进坟墓。
“我不甘心!”
“凭什么!”
“修行之路人人平等。”
“凭什么让我踏上这条道路又要我站在井底,一辈子了望却攀不上顶峰!”
“天既然让我走上这条道路就该让我走得长远些!”
蓝衣弟子脸色激动到通红。
祁无月闲闲摇头,“没有不让你变强,我们若不是接了任务,根本不会管你这些破事。”
然后啧啧感叹道,“要怪你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怪发布任务的人给的太多了。”
祁无月摸着下巴盘算,若发布任务的人真是他想的那个,怎么也要狠狠压榨一笔。
箫临挥剑斩下蓝衣弟子的头颅。
面色淡淡地掠过一眼。
路走岔了,费尽心机也不过是玩火自焚,挖坑作冢。
木灵失去了信念之力,消散在天地之间。
偌大的邳阳府在战斗中被波及,坍塌大半,仿佛一只寿命将尽的巨兽,孤寂地虚张着大口,迎接腐朽到来。
从魂幡中出来的锦衣小孩浑身血污与脏泥,名贵的衣料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凝成刺目滚烫的猩红。
死了太多人。
霍爷爷的血,父亲的血。
浸满血的衣物仿佛重逾千钧,压得他爬不起来。
又仿佛变成了生刺的毒蛇,死死缠绕在脖颈,一时间连呼吸都是奢望。
他浑身狼狈地趴在地上,趴在那块刻有“四境安泰”鎏金牌匾下。
仰着头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觉泪盈于眶,强咬嘴唇抑制抽泣,神色凄然落寞。
持剑秉纪,遵仙人令。
历代邳阳府主,皆愿以身入誓。
承接先人遗志,舍弃漫长寿命,压制己身修为。
不求无尽道途,不慕权柄荣华。
恪守禁令法道,护佑凡尘四境。
是他辜负了父亲的期待,毁坏誓言,葬送了历代邳阳府的荣光。
变故陡然发生。
小阴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如同一股灰色小旋风,他扼住锦衣小孩的脖颈,连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其拖到不远处的池塘里。
虽面无表情下手却毫不犹豫。
双手按住锦衣小孩的脑袋埋进水里,力道之大,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眼鼻耳口,窒息感无孔不入,锦衣小孩下意识痛苦地在水下挣扎着。
当日加之于他人的诸般血泪痛苦,他总算得尝十之一二。
小阴灵愤怒到手臂都是颤抖着的。
他寒声道:“阿泥没了,木姨也没了。”
“而你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活着!”
“不,你该去死的。”
“木姨喜欢孩子,或许心软会因此留你一命,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让杀害阿泥的凶手还活在世上。”
“你该去死的,你该为他们偿命的!”
“我不在乎杀了你会有什么后果。”
“我只要为他们报仇!”
小阴灵突然暴起的行为令箫临视线微一停顿,他目光微诧,凤眸中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眼底更是一片凉薄。
箫临其实并不在乎旁人的生死,他心中衡量的标准从来都是围绕祁无月而定。
小阴灵想报仇情有可原,只是他毕竟身份尴尬。
阴灵和阴鬼只在一线之隔,若就此杀了人,染了血气,势必无法继续维持阴灵的状态。
阴灵尚可走上一条缓慢的修行道路,阴鬼却迟早在天雷下魂飞魄散,届时轮回之路就绝了。
祁无月虽然嘴上一贯地不饶人,但箫临知道,他的昭昭在某些方面,心最软。
“要拦吗?”箫临看向池塘那边。
祁无月摇头,“不用管他,心结嘛,总要自己解开的才算。”
早在来此的路上,小阴灵就问过他。
小阴灵当时面无表情,却很冷:“是你会怎么做?”
亲人遭害,而杀人者却只是一个无知孩童。
祁无月静了片刻,掸了掸衣袖,轻飘飘道:“是我,我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