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拎着手中的食盒,垂眸一步步走到了孟夫人的身边。
她理了理自己裙裳上的禁步和玉佩,不待晏珽宗拦住她,她便径直跪在了晏珽宗的身边,微微抬头望着孟夫人。
“婆母,我是您的儿媳,是麟舟的妻子。”
说完,她也不等孟夫人是什么反应,将身边的食盒逐次打开,取出里面的碗碟一一摆放在孟夫人面前的小桌上。
“听说您这阵子胃口不大好,我便亲自下厨做了两样爽口开胃的点心,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她对待孟夫人的态度,一如过去在宫中侍奉她君父和母后。恭顺谦卑。
孟夫人显然愣住了。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捧着婠婠的脸颊,像是捧着一朵珍惜的花朵,虽然是在上下打量着她,可是婠婠并不觉得她的目光让人感到不适。
“你、你真是我的儿媳妇。”
“……多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啊。便是选进宫里去做皇后贵妃也不为过。你家里人是怎么养出你这样的、这样的绝色来。”
“你怎么会嫁给了我的孩子呢。我和他父亲,祖上就是没根的绝户流氓,怎么配得起你这般的仙子似的人物来。”
“你是谁家的姑娘?”
孟夫人喃喃自语,直到她问到最后一句话,婠婠才犹豫着开口回答:
“儿媳的父亲,是当朝寿王殿下的亲戚,家中略有些薄产……”
她没说自己姓晏,也没说外祖家姓陶,只怕这两个字刺激地孟夫人想到什么伤心事。
孟夫人长长地哦了一声。
“也是皇亲国戚,娇贵人家的女儿。难怪、难怪生得这般出尘清丽。”
她转而拉住晏珽宗的手:“你来见我,皇后……她知道吗?她会不会不高兴?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好得很、好得很。”
孟夫人口中的皇后,指的是婠婠的母亲,当今皇太后。她甚至还并不知道先帝崩逝、自己的儿子真的做了皇帝。因为并没有人特意来将这些事情讲给她听。
晏珽宗笑了笑:“皇后她不会不高兴的。——她不是也来看您了吗?”
……
婠婠和晏珽宗陪孟夫人用了膳。
饭毕,晏珽宗本欲带着婠婠离开,让情绪冷静已经冷静下来的孟夫人也好生休息一番,但婠婠在桌下按了下他的手,示意他稍等自己一会。
须臾,侍女们捧上洗脸盆和柔软洁白的手巾,婠婠上前亲自拧干了手巾里的热水,侍奉孟夫人漱口、洗手又洗了脸,扶着她去榻上歇息。
亲自安顿好了孟夫人,就在婠婠转身要离开时,孟夫人忽然拉住了婠婠的手,不过话却是对晏珽宗说的,声音郑重其事:
“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好好、珍惜她。”
*
从孟夫人这里出来后,萃澜就发觉皇帝看向皇后的眼神里近乎带了一种甜蜜和痴恋的神色。
小儿女的柔情蜜意,有一天竟然也会出现在她不可一世的主子眼睛中。
她的主子,本该是眼中不染半分柔情的铁血帝王,是一代英主枭雄,倘若没有圣懿帝姬,他这辈子身上都不会有半分儿女情长。
萃澜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能说,圣章皇太后的女儿还是颇有本事的。
对于这位曾经的圣懿帝姬和现在的坤宁殿皇后,私心里来说,萃澜绝对谈不上多喜欢——因为她、她的母亲和兄长,都曾经是她主子的敌人,不过因为自己的主子爱她爱得死去活来非卿不可的,她又绝对不至于多厌恶婠婠。
她是希望皇后身体康健、百岁无忧的,也真心希望皇后能与陛下早日孕育子嗣。——当然,这得在她的主子还痴迷于她的时候。
主子喜欢谁,哪怕她心里对这个人颇有微词,面上也依然会恭恭敬敬地去侍奉她、盼着她好。
太后以及圣懿帝姬的乳母嬷嬷们总是用一种既担忧又暗含炫耀的语气说,她们的圣懿帝姬生性纯洁无暇,善良温柔,不长于同人勾心斗角,更不曾染指过污秽阴谋之事,所以她们怕她日后受了旁人的欺负算计,少不得为她谋划几分。
可是萃澜却觉得,圣懿根本就不傻。相反,她聪明得很。
从前她不曾沾染过阴谋阳谋,只是因为那时还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她的生母早就为她在文寿皇帝的宫闱里打下了一番天地,让她生来就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她可以坐享其成,享受生母的尊贵地位和君父的宠眷带来的锦衣玉食生活。
如今江山易主了,她母亲也保全不了她几分,一切回归到起点,需要她自己打拼了,可她根本就不是混吃等死的人,她有本事从皇帝那里得到她想要的所有东西。
头一次因为皇帝以常子春口技探听她的秘密,她与皇帝生气,皇帝便破例为她母亲加尊号讨好她。
上一次陶霖知圆月图之故,皇帝开罪了她,她与皇帝冷战数日。然后故作委屈地同身边内监说自己“惶恐害怕”,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皇帝听的,哄得皇帝立马又给她立储诏书又给她虎贲军兵权,让她往后可以高枕无忧不再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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