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耳边种种承诺,保证,哀求,他幻想着他们以后的美好人生。
白芷越听心越凉,浇灭了她燃起的情绪。
他的所有幻想,都是以他为中心的,嫁给他,说服他的爹娘,与他一起开上一个药铺,治病救人,钱财无需他们担心。
这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们,对一个女子最美好的想象。
先不论做不做得到,至少他们是诚心的。
但白芷要的,远不止于此!
她肩负着莺红楼姐妹们的期望,还有城北那逐渐成型的起义军队的信仰。
造反起义这事,开弓没有回头箭!
孟问荆看起来不像是普通家庭的人,他若身在高门大户,在宗族礼教的捆绑下,他一定有他要承担的家族命运,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还得搞清楚他家族的势力是哪一方的。
白芷被自己的薄凉给气笑了,浓情蜜意,她竟然在想这些……
她有些不想破坏孟问荆的纯粹。
恍惚之间,她好像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她总觉得,自己体会过一种,被人这般保护的感觉。
细想又想不起来,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她坐起身来,没能理会孟问荆在她耳畔不停地许诺。
直至她久不回应,孟问荆才着急地问她,“你不信我?”
白芷恍惚回神,勉强笑道,“没有。”
孟问荆在等她的回应,着急得一把搂住她的腰,头枕上了她的腿,像个孩子般地缠着她,“那你为何不应我!”
白芷有些心酸,不自觉地抚上了他有些凌乱的发,“你现在只是醉了,一时冲动而已,等明日你醒了,就会忘记你说的话……”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他轻轻蹭着脑袋。
“会不会都得等你醒了再说……”
孟问荆沉默了,在白芷看不见的地方咬住了唇。
他若是清醒,的确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这是借醉装疯。
他也觉得,有些话,或许该在清醒的时候说。
他不自觉搂紧了白芷的腰,一点也不愿意放开。
白芷轻拍他的头,“我送你回去吧。”
他摇头,如墨的发丝蹭着白芷的衣衫,发出微弱的嘶嘶声。
“以后不要来了,青楼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嫖客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白芷淡淡道。
这话孟问荆还是赞同的,他点头,又蹭的沙沙地响。
“走吧,我送你回去。”白芷又提起。
孟问荆忽的起身,眸中闪动着水光,认真地望着白芷,“那你还来见我吗?我不想找不着你!”
白芷一时语塞,而后淡淡笑道,“我会去看阿雨的,走吧,回去了,阿雨一个人会害怕的。”
孟问荆只要能见到她就满足了,他没能细想她话中的逃避。
冬夜无月,空气冷寒。
两人裹着毛裘,口中呼着白气。
孟问荆提着灯,走在白芷的左手边。
走过了热闹的青楼一条街,剩下的街道空无一人,黑洞洞一片。
孟问荆靠近了些,想为她照清楚脚下的路,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冰凉的指尖。
“是不是很冷?”孟问荆开口问道。
“嗯,有点,听说一般这时候,丹宁城早该下雪了。”白芷还担忧夺下丹宁城后,如何恢复耕种。
孟问荆偏过头,顺着微弱的火光,看向白芷,隐隐觉得她眸中的明亮,好生动人。
他心跳快了些,喉间生涩地滚动着,然后鼓起勇气,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把她的整个手掌,紧紧握在掌心。
她的手是真的凉,他的手是真的暖。
他不是个天生体热的人,只是今夜,全身都莫名地滚烫,脸是最烫的。
白芷有些怔然,他带来的暖意,天然契合了她的寒冷,她没有挣扎。
可能是因为紧张,孟问荆的手有些用力,白芷的手被捏成个拳头,不适地动了动。
孟问荆立马换了手掌姿势,掌心向下与她的手掌交叠在一起,略微有些重。
白芷心跳也慢了些,却是在胸腔重重地鼓动着。
她好像能通过他的掌心,感受到他的情绪,那种一览无余的真挚与懵懂。
两个人的步子都慢了下来,呼吸渐缓,渐重。
黑夜里,忽然飘起了雪花,鹅绒一般落下,落到灯火里,变成了橙黄色的柳絮。
两人步子不约而同地一顿。
“下雪了。”白芷有些兴奋。
“嗯。”孟问荆掌心有汗,又换成了十指紧扣。
重重的,带着忐忑与珍惜。
白芷有些想流泪,牵个手都能牵出一百种花样,真的纯情得要死!
雪越下越大,白芷的掌心却已经开始发热,连同耳朵与脖颈。
尽管走得很慢,却仍然有到达目的地的一刻。
孟问荆人都到了,才意识到为什么是她送自己回家呢?
两人站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谁都不想说出结束的话。
良久的沉默之后,孟问荆才留她过夜,白芷也不好说自己一个人走回莺红楼,只能又去跟阿雨挤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