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春阳在娇兰坊喝着酒听曲儿,满目茫然。
恰巧好友刘止也在娇兰坊,他是商户之子,在巍县产业不小,往日与高春阳情同手足,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刘止见了高春阳,很热情迎了上来,“哎哟!春阳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咱这个县丞不是个大忙人嘛!”
高春阳一见他,就想起他爹那副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嘴里哼了一声,便别过了头!
刘止都懵了,这什么情况,“哟!高县丞当了官儿就不理咱了啊!”
高春阳回头嫌恶地大喊,“呵!势利之徒,别和我说话!”
这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舞台上唱曲儿的姑娘都顿了一下。刘止身后几个也是高春阳平时的好友,忽的觉得氛围不对,个个神色严肃,生怕他们打起来。
刘止一时来了气,捞起袖子,就指着高春阳的鼻子骂,“高春阳!你脑子进水了是吧!平时跟我称兄道弟的,当上了县丞就翻脸不认人是吧!我是势利之徒?我看你连狗都不如!来啊来!嘴不是很歪吗?来打一架呀!”
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高春阳捞起袖子,吹鼻子瞪眼,“来啊来!谁怕谁!你过来啊!”
身后的人都吓坏了,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个个都去拉着,就他们俩人铁了头想往前冲,有种不把对方打死就不罢休的气势。
舞台上的曲儿也不唱了,穿着华丽衣裙的花魁也赶紧下来劝架,“二位公子都别打了,别打了!娇娇给公子们唱个曲儿,好不好?”
刘止比高春阳大两岁,这娃儿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他多少有种身为他兄长的担当,花魁都劝和了,他也想顺着台阶就下,“算了!你是县丞,打了你就是打了这巍县的颜面,不说了,听曲儿!”
兄弟们常跟着一起化解尴尬,“好啊!好!听曲儿!”
但是高春阳不依不饶,这些日子烦人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安排下去的事情不是这儿漏了,就是那儿砸了。
说到底,这威县的官府就是个草台班子。
谁都是半罐水,却谁都要对他指指点点,说着你还年轻这样的话,将巍县的未来全部让他扛着,他从未受过这样的高压。
白莲花前些日子被打的事,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让利的是他是一点也推不动,更是给了他一击重锤。
不可能的,民族团结不可能的,巍县富强也不可能的。
至少他办不到!
他也知道今夜来喝这酒叫做逃避,可是他真的没法静下来,一想到这些破事儿,就整夜整夜的失眠。
来了这儿却还见到昔日的兄弟,他们笑容依旧,独独他满面愁容。
满腔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
“唱什么唱!几十年了,翻来覆去就这几个曲子,听不腻吗?同一出戏,演了数百遍了,还不腻吗?菜无新品,酒无新味!这样的日子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高春阳的嘶吼的声音极大,整个娇兰坊瞬间鸦雀无声。
“你们这些读了书的人怎么不去考取功名?偏窝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日日寻欢买醉!呵!想来你们也走不出巍县,你只要走出去,走到琼州,别人一眼就看出了你们是巍县的人!嘴里只会说,呵!这穷酸样!”
“这街上数年如一日的模样,你们早晨起来,就是与往日一模一样的生活!时常都想不起,今夕何夕!走出了门,街上都是衣衫褴褛之人,他们身上有跳蚤,有臭味!你们个个避之如蛇蝎!你们却不知他们现在还在过着以狩猎为生,靠天吃饭的日子!”
“没有人告诉他们,衣服是要换的,头发是要洗的,吃饭是可以用筷子!没有人!你们只会日复一日的嫌弃,憎恶,拒绝他们进你们的商铺,拒绝让他们出现在你们眼前!连他们掏出银子你们都不愿意收!”
“他们也是人啊!你教他他就能会学的!他们也会想穿漂亮干净的衣服!也会喜欢泡在浴桶里!也会喜欢香味萦绕周身!”
高春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桌子上,义愤填膺地说出了这番话。
娇兰坊此时更是安静,还隐有抽泣的声音。
高春阳说完话沉寂了许久,盘腿坐在桌子上深深浅浅的呼吸。
良久,他才开口,“止哥哥!刚才对你大喊大叫,是春阳的不是。”
“娇娇,刚才并非吼你,是我太急躁了。”
“在座许多都是我从小见到大的面孔,在我这十八年人生中,熟悉的面孔总是一个一个地离开巍县,却少见新鲜面孔!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这巍县见到新的人,听到新的曲儿!”
“诸位继续玩乐,但也请将春阳这番话放在心里,巍县不是我一个人的巍县,你们也在这里生活。每天打开门看到什么样的巍县,是你们决定的!”
“兄弟们多有得罪!春阳向你们道歉!”高春阳站在桌上深鞠一躬,继续道,“只是,做我高春阳的兄弟,个个都是与我在关公面前发过誓的,同甘苦!共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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