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齐佩兰前面的叙述,只是这个时代下的家常便饭,那她后面说的话,便是彻底颠覆了白芷对这个时代人性的认知。
“街上两拨人打了起来,引来了士兵,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来平息事端的……然而……谁也没想到……他们竟是骑着高大的骏马,朝我们奔来,他们嘴里喊着消灭反贼暴民,向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挥刀。我永远都记得那狭窄的小巷内,铁蹄踏过我爹和叔伯们的胸膛,肠子、肺腑散落一地,鲜血溅的墙上通红,哥哥拉着我躲到了一个箩筐里面,我们不敢挣扎,也不敢呼吸,连哭都不敢。有人的残肢落到了箩筐上面,鲜血从缝隙中哗啦啦的流下来,浸湿了我和哥哥的头发……”
白芷还想象力丰富地去联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胃中不舒服的感觉涌起,她立马捂住嘴,不舒适地咳了起来。
“好在人数不多,这场以镇压为名的屠杀很快就过去了,他们开始清点尸体,我和哥哥被困在了原地,走出去就会被发现。正当此时,箩筐被轻轻掀开一个角,我和哥哥大惊失色,那人却悄声叫我们别怕,他是来救我们的。”
“是王爷?”白芷问道。
齐佩兰说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答道,“是,正是王爷。他带着我们从一片倒塌的废墟中逃了出去,至此我们才活了下来。事后他告诉我们,这一场屠杀背后的阴谋……”
“我们乡里靠近清水河,历年来粮食产量不少,因此算得富庶,乡亲们也勤劳,就有富商盯上了我们的土地,想用低价收购田土,恰巧乡里有个书生,他知道这土地买卖后患无穷,并且给乡亲们讲清楚了利益,乡亲们一心抵制这富商,没有人愿把土地出手。本来相安无事过了好几年,我们的日子变得好过许多,却遇上了灾年,于是这群狼狈为奸的狗东西,就想出了这么一个计策,先是掠夺我们的粮食财产,加重赋税,然后拖延着不处理我们的事情,逼得我们走投无路,然后以暴民的名义将我们全部屠杀殆尽!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走土地!”
“乡里当官的全部都死了,土地被收走,剩下的乡亲也只好被迫逃难,背井离乡。好在王爷给他们安排了去处,这才保住了剩下人的命!”
白芷听得话都说不出,她沉默许久,颤抖的放下了手中已凉的茶杯,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丧尽天良。”
“可不是嘛!”齐佩兰笑了笑,继续道,“比起夜夜梦里听他们的哀嚎呐喊,我想做点什么,去击碎这个梦魇。现在的世间并无乐土,在哪儿都是受苦。所以呢,王妃不必心疼我,一会儿王爷让你怎么演,你就怎么演,你就把我当做勾引王爷的狐媚子,反正在齐府里,也总有人这样骂我…… ”
白芷看着齐佩兰的笑,她很清楚她在做什么,早已做好了为搏一条明路而献祭一生的准备。
像是尸骨遍地的土地里,开出的一朵坚韧又骄傲的花,渺小又明亮。
白芷觉得心很冷,家国大义她何尝不明白,她也明白她上辈子的和平世界,是无数先辈牺牲才换来的。
但她不想,她不想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们就该牺牲。她害怕去习惯这种牺牲,若是有一天真的习惯了,那她不也变成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了吗?
齐佩兰见白芷的沉默,心里五味陈杂的,她将一个小青柑递到白芷面前,温柔地笑着道:“王妃娘娘可喜欢吃青柑?一般人不喜这味,我却爱得很,胃口不好的时候就吃它……”
白芷回过神接过,朝齐佩兰挤出一个笑容,“爱吃,这东西多吃些美容养颜。”
说罢,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口中爆开,又酸又涩,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味道,齐佩兰却能面不改色,就像是,习惯了。
齐佩兰呵呵地笑了,笑声清脆,“王妃娘娘你真好,怪不得王爷喜欢呢!说来不怕你笑话,以前王爷救了我,我就想跟他一辈子,怎么也想找个依靠,可是王爷不愿让我跟着,有时我真羡慕我哥哥,可以跟在他身边……”
白芷干笑了两声,“你哥哥是?说不定我认识呢!”
齐佩兰闻言换了个坐姿,“对对对!王妃娘娘你一定认识,他叫郎纪,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呢!前不久我还收到了他的信,他说王爷赏了他一把绝世好兵器……”
齐佩兰的声音在耳边清脆地跳跃,却是在白芷脑中弹起铮铮的琴弦,郎纪,郎纪,郎纪……
白芷懵了,她竟然是郎纪的妹妹,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脸,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子,却是懂得要在烤肉上撒胡椒的男子……
可他死了啊!在涧潮谷营救她的时候。
白芷的心口一下像是被捅了一刀,痛得难以呼吸,她愣了许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齐佩兰的侍女便上前对她耳语。
齐佩兰面上的笑容立即变成了认真的模样,“王妃娘娘,他们来了!你可不要心疼我啊!”
白芷脑子嗡嗡的,齐佩兰说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让白芷思绪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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