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四日。
最近这段时间朝廷正在清查全国军队人数,在百官间倒是没起什么波折。
一来这项政令是政制院通过,下面只管执行就是。
二来这并不涉及到百官们的利益。
朝廷清查军队人数本来就是应该做的,只是以前监管不利,再加上赵匡胤留下的军队潜规则,百官们都懒得去查,因此才疏于管理。
现在进行核查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在将门勋贵当中,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掀起巨大的波涛,让诸多将门勋贵的家主都惶恐不已。
这一日,数个平日里交情还算不错的将门勋贵家主聚在一起聊天。
正是盛夏时节,马府当中,有五人在后院喝酒,刚开始还正在正常推杯换盏,等差不多的时候,马府主人马正举抱怨道:“朝廷这是想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马正举是宋初名将马仁瑀的侄孙,马仁瑀的儿子早年犯罪被流放海南,在途中病死了。马仁瑀的哥哥早逝,把哥哥的儿子抚养长大。
这侄子也不是什么善茬,仗着叔叔是马仁瑀,平日里胡作非为,有一天喝多了酒,无端把一个过路青年打死。
马仁瑀是宋初名将里品行极好的人,没有惯着侄子,让衙门依法办事,杀人偿命。
结果就是马仁瑀没有了后代,赵光义怜悯他,于是在他死后让他侄子的儿子继承了马家的勋贵职务,担任西京左藏库副使,享受国家奉养。
而另外几人也来头不小,有王审琦的孙子王世隆,杨光义的孙子杨仁德,赵彦徽的孙子赵开吉以及韩重赟的孙子韩允升。
王世隆以前混得还不错,当过皇城司副使,结果因迟到被赵骏给开除了,因此一直对赵骏怀恨在心。
他恶狠狠地道:“这都是那该死的赵骏所为!此人就该死!”
“诶,王兄慎言。”
韩允升伸出手,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才低声道:“现在赵知院权重,得陛下信任,若是让外人听见了,怕是对你不利。”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
王世隆被韩允升提了这句,也稍微有些惊醒,才知道自己酒后说了胡话,连忙找补道:“自家兄弟总不会害我。”
“那倒是。”
赵开吉也不迭道:“今天这话自己人说说就是了,千万别传出去。”
勋贵家族的当家之主中,有些人是二代子弟,除曹琮这种曹彬晚年生出的儿子,现在才五十岁上下以外,其余人年龄都可能有六十岁往上。
而三代子弟则一般在三四十岁左右,大家互相玩不到一块。
因此他们这群将门三代子弟,往往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多年感情,其中杨仁德甚至小时候还和曹修的关系不错。
马正举就岔开话题,问杨仁德道:“老杨,你之前去曹修家,问出什么东西没有?”
“唉。”
杨仁德叹息道:“老曹让我们听朝廷的话,莫要有什么顽抗之心。朝廷给我们找的活计比如今赚得更多,他反正是已经从军队里脱身了,他现在是皇城使,但他弟弟曹任如今已经是曹氏商社的社长了。”
王世隆得知之前的同僚现在完全放弃了军队营生,皱眉道:“他们曹家不可能就没龌龊事,难道一点想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人家家里出了位皇后,知院夫人,怕什么?”
赵开吉自嘲道:“像我等说是将门勋贵子弟,实际上无权无势,没有后台,一旦事发,朝廷不是想收拾我们就收拾我们?”
“伱们说,如果向朝廷认错的话,朝廷会不会看在咱们父辈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韩允升迟疑道:“你们也看到了官家和知院的态度,愿意和我们商议,而不是直接开始动手,这就说明事情不是有回旋的余地吗?”
“这”
另外几人互相看看,陷入沉吟,似乎在想这件事能否行得通。
“呵呵。”
王世隆冷笑道:“先不说其它事,单说你儿子当初在你磁州老家带着手下十多个亲军,看中人家女子,把人家丈夫打死,抢强回家的事情,要是那位知院也能网开一面的话,你尽管去说。”
韩允升就默然不语了。
“还有你,老杨,你家倒卖过不少军械给西夏和辽国吧,违禁物卖得不少吧?听说你连手榴弹都”
“老马,你把军队里一些快老死的老卒偷偷杀掉,以此吃空额这件事,传出去你说是官家会放过你,还是那位知院会放过你?”
“老赵,你也做过不少龌龊事,一旦被揭开,家里几条命可以抵上去?”
“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要被查出来,谁也跑不了。”
王世隆一个一个地点道:“何况朝廷现在已经开始在清查军队人数了,难道不是已经开始直接动手了吗?省省吧,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死路一条!”
他说着还给自己倒了一壶酒,又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满是嘲弄的笑,似是已自暴自弃,坦然面对现实。
其余人则是低头不语,场间陷入沉默之中。
将门勋贵们在汴梁这块地方横不起来,那是因为在宋朝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文官集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