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天际,夫椒山水寨内灯火通明,舟舸穿梭。
半山坡上,扶剑而立的周瑜神情忧愁,那张俊朗的面容仿佛沧桑了许多,叹息说道。
“近日征战之困,瑜深感人生之艰难,就像那不息之河水,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恨终生!”
鲁肃眺望湖面上的水师,沉默半响说道:“谋略难成,非公瑾之过,或乃天意也!”
“天意?”
周瑜苦笑几声,却是无奈说道:“谋略不成,夜袭未克,瑜又怎敢怪麾下及全都尉。”
这场策划下来,周瑜真就道心崩溃了。作为内应的陆议没有任何反应,溃兵夺城之策,亦被赵云识破,全柔在外被蚊子咬一个晚上。
期望颇重的孙权一路,率重兵浮海到钱塘,被文聘的空城计吓退。等孙权反应过来时,钱塘城已有了防备,顾虑粮草问题,又浮海撤回太湖。
在周瑜眼中这种仗能打成这样,且浪费了他这么久的谋划,真就令他不知道说什么。怪他自己,还是怪队友太菜。
如今霍峻与刘备两军会师,他们接下来已经没有可以容错的空间,若是兵败,孙氏集团则是覆灭不存。
即便此战得胜,他们想达到之前割据吴会的战略目标,亦将是困难。毕竟京口、钱塘、于潜这些外围城池已经全部被拔除,而且关羽正在挥兵攻略会稽诸县。
一战决胜负,且对手又是霍峻这种的水师大将,周瑜身上的压力太大了。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鲁肃面前叹息人生之艰难。
鲁肃先是默然无语,转而安慰说道:“公瑾帐下水师众多,有大船之优,今在笠泽决战,我军又知地理,击败霍峻并非没有机会。”
周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希望吧!”
作为霍峻的对手,周瑜观察霍峻用兵多时,深知霍峻的兵略。别看霍峻总是用奇,似乎不如稳战稳打的将领靠谱,但亦要看不同将领来讨论。
霍峻这种一招必中的将领,可不是那种剑走偏锋的将领可比。他这种奇则是建立在知己知彼上。如那韩信背水一战,别看韩信很浪,实际上韩信对自对彼都有深刻的了解。知道李左车的计策没被采纳,这才是他方敢进军的底气。
若他没猜错,霍峻率水师屯笠泽,估计首要之事便是探察太湖水道。
在周瑜收拾心情之时,朱然趋步而来,拱手说道:“都督,帐中张公劝麾下归顺刘琦,今麾下不知如何是好,请都督回营商讨。”
“好!”
大帐内,孙权脸色凝重,在左手侧坐着一名老者。头发虽是半白,但精神上佳,谈吐言语带有浓烈的徐州口音。
“麾下,刘备、刘琦豺狼也,奉刘表之命征讨江东,已克豫章、庐陵、丹阳等郡,兵指吴县。我军欲诱敌深入,欲行奇谋破之,但却是不成。今霍峻克京口,兵入笠泽,其治有水师,艨艟斗舰众多。”
“刘备善治步兵,兼有骑卒。霍峻、刘备水陆并进,又是得胜之师,士气旺盛,难以敌之。愚以为麾下不如献郡举兵降之,以会稽太守之职,暂归刘琦治下。及曹公下江南,麾下则可起兵迎之。”
张昭不仅是在劝孙权投降,而是在劝孙权暂时委曲求全,以当下的军事力量为条件,进而让孙权出镇太守,及曹操南下,孙权趁机起兵配合曹操。
张昭不顾孙权的脸色不悦,说道:“今奇谋不成,我军难以胜敌,今若兵败,官职被夺事小,恐麾下将被刘表囚禁终身,亦难保全家眷啊!”
张昭之所以如此规劝孙权,实在是他看不到孙权胜利的希望,且他仅是儒学士大夫,又不知兵。对于他而言,则是希望完成孙策交代他的遗命。
孙策临终前深忧江东这个摊子不好接,弟弟孙权太年轻,仅有政治能力,缺乏军事能力,且地方上孙氏宗族坐镇地方,容易形成割据势力。不知道那些将领是否会服从孙权,也不知道刘表是否会顺江攻略江东。
因而孙策在临终前,几乎没什么时间顺利接班,仅是告诉张昭。“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即孙权能管事,你们就辅佐;不能管事,你张昭可以自己上位;如果形势不利,归顺他人就行,不必有心理压力。
可见孙策对于自家弟弟的未来并不那么看好,一切看孙权自己的造化。
面对张昭的建议,孙权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当下的他陷入迷茫中,仗打了两年多,战线在不断的收缩,反击大作战也失败了。
说实话,他想继续作战,但是他也怕如张昭所说一样,兵败被俘,被人囚禁起来,最终抑郁而死。
至于兵败身死,孙权脑海中还真没这想法。他才活了二十几岁,好好活着不香吗?自己与刘表虽有杀父之仇,但刘表对自己又没什么仇。
孙权不知道说什么,继而看向张纮。却见张纮低头无言以对。
“麾下当深思以明利害啊!”张昭苦口婆心说道。
“张公何出此言?”
话音未落,周瑜扶剑入帐,一副胸有成竹之色,不负此前忧愁。
“公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