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书房里,钟繇亲自烹茶招待卫觊。
卫觊端坐对面,闻着茶香,颇为感慨:“整个关中,能饮这太和山春茶的也是屈指可数了。”
这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自前年茶叶行情暴涨后,使得茶叶品类细分。
从今年来算,春茶能算是一种百户制度下专营的贡物了。
荆州地区就派了三个百户所,都安置在武当山一带,搜寻茶山而建。
山中的茶树不做迁徙,就地建立生产队,构建山寨堡垒,平时采药探矿或伐木开地,为扩建茶庄而做准备,季节到了就采茶、制茶。
每一个茶山生产队,就相当于一个茶庄。
三个百户,足有十五个茶庄山寨。
以卫觊的地位,根本分不到春茶。
整个尚书行台,目前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就是一个誊抄、盖章的机构。
除了守尚书行台的侍中刘艾能获取一些春茶外,其他两个轮流当值的尚书就是个人形印刷机,负责将幕府东曹移交的公文誊抄,再以尚书行台的名义发表。
两汉制度下,尚书台不具备议政、提案的权力,就是个决策后盖印的地方。
只是平时好几个公府一起运转,尚书台可以从相关的几个提案里筛选一个进行公布。
当只有一个公府时,这就是独一无二的霸府,霸府的公文移交到尚书台时,尚书台就失去了选择权,只能立刻发布,或者延迟发布。
曹操此前的司空府就是霸府,现在的大司马幕府也是霸府。
霸府的霸,就是独霸、称霸的霸。
这种情况下,天子的廷臣如同摆设;何况现在关中没有什么天子廷臣团队,有的就是两个可以代表先帝的侍中。
面对卫觊的感慨,钟繇神态平静,这是他拿脸凑上去换来的,可不是看在面子上早早送来的。
其中差异很大,虽然结果相同。
但这种差异,没必要向卫觊讲述。
待茶汤煮好,推一碗给卫觊,就好奇问:“今尚书行台内两人轮值,为何还要征华子鱼?”
卫觊举托茶碗吹了吹,抬眉回答:“是这样的,子鱼先生隐居骊山讲学,拒绝王仲宣、蔡昭姬邀请,其门徒由百余人渐渐增多到二百余人,多在山中开地耕种,或采集狩猎,籍此谋生。”
对此钟繇点着头,小饮一口热茶,细细品味其中滋味儿,示意卫觊饮茶,才从容讲述:“此事我也有所听闻,倒也心生羡慕。只是大司马忙于大政,岂会留意华子鱼之事?”
“是军谋祭酒路粹,此人以华歆违令开讲私学,私学内容与幕府大政略有相左。故建议大司马征辟此人,以免来日幕府难做,大司马自是允许,故移书行台。”
卫觊也是小饮一口,眯眼品味一番,继续说:“华子鱼之妾,乃陈相骆俊之遗孀。这其中,或许有些我等不知的内情。仆遣人持诏书去骊山,华子鱼拒辞不受。恐此事为小人作梗,再败坏了华子鱼性命。故希望元常公书信一封,以劝华子鱼。”
“华子鱼能知什么内情?”
钟繇端着半杯茶沉吟着,思索片刻又说:“若是管宁管幼安在骊山,我倒是相信管幼安会以性情拒辞征辟。而华子鱼此人,怎么说呢,颇有报国之心,恐怕是嫌弃尚书行台。”
卫觊轻轻点头,放低声音:“正是如此,据使者说,此公对此颇多诋毁。”
尚书行台是个很妙的主意,作为尚书的卫觊虽然不满现在没什么权力,地位也不明显,但局势是会变化的。
待在尚书行台好好干,卫觊相信自己不会被亏待。
大司马还是很有底线的,王邑这些人都活的好好的,马腾、杨秋、段煨都陆续启用。
这让卫觊看到了远大的前程,至于称王、称帝或者是称公这种建制百官体系的事情,虽然能确立、分润现在的战果,但会将关中超然地位拉低,使得己方与各方一样,成为乱臣。
只要大司马这里始终使用建安年号,再用担任过尚书的几个人重组尚书行台,那己方永远都是奉先帝烈志的正朔。
哪怕淮南天子传承三世,在己方看来,那始终都是个伪帝、假皇帝,是篡逆之辈。
守着大司马幕府,己方永远都是建安朝廷的正统所在。
至于华歆,卫觊也是觉得这个人想要一个高起点,不能以郡守两千石再次起家,怎么也要步入幕府中枢。
所以尚书行台里的尚书职务,对华歆缺乏吸引力。
见钟繇点破那层纸,卫觊继续说:“此公是待价而沽,或许是以为大司马欲上尊号,这才如此做派。就恐他沦为杜畿之流,徒增笑谈。”
钟繇饮尽杯中热茶,重新添注茶汤,皱着眉:“他这是不清楚大司马秉性,将大司马当成了董卓、曹操之流。此事伯觎安心,我自会与他讲述明白。若还是这样,那就依法惩治。兴办官学,禁绝私学,乃大司马入关中第一大政,岂可因华子鱼而荒废?”
想讲学,你去长安大学找个地方当众宣讲,有的是学生听。
哪怕带着自己的学生团队去长安大学专门给他们讲学也可,但不能私下讲,必须公开讲。
过去那种隐居在家,给乡党子弟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