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乐成篇有云:舟车之始见也,三世然后安之。夫开善岂易哉!
舟、车开始出现的时候,人人用不惯,三代之后又已为习惯。
好事开头并不容易。
无论什么新出的事物、习俗、格局,乃至思想,无论好坏都会遭至固有利益的反对,更会因为改变习惯而习惯性的抵触。
比如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典故。
这正是开善道场,“开善”之意,非常贴合四灵大会召开的目的。
万事开头难,以善开之易。
无论真善、还是假善,总之要冠以善名。
南唐上执事选会址于此,兼顾了方方面面,“名”亦考虑,有心了。
百家在此,无论势力强弱大皆平起平坐,一家一榻席。
隐谷少主王尘也就一席。
当然,榻席布局大体上还是隔处了亲厚远近,不是以四灵的视角,乃是以各家自身的视角。
比如易夕若坐于四面回廊之西,身侧一席乃是南唐司星高层齐不凡。
阴阳一脉分支众多,大多没有资格与会,易门能来,纯粹是风沙开后门。
也有一些势力强大的支脉早已融合了诸如道门等其他宗派的思想,甚至不乏武林门派,这些宗派就算有资格与会,也不会跟司星宗、易门坐一起。
东鸟和北周都有司星宗高层赶至江宁,其中东鸟司星宗高层与风沙相交甚笃,然而司星宗和易门一样仅有一席,不因势力广大而增设席位。
尽管四面回廊中坐满了人,细数下来并没有百家之多,加起来一共也就五六十家,连同侍从不过百来十人,大多系出九流十家。
本来家分支繁杂,兼得良莠不齐,尚不够资格与会,李谦因为身为皇子的关系,倒也以心宗宗主的身份参加,不时拿眼扫量风沙,眼底透着惊疑不定。
昨天北苑的气氛,是个人都能感受到肃杀和紧张,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四灵为什么突然调动南唐的水师于元武湖操演。
之所以昨天全部跑来找风沙询问,纯粹因为风沙乃是北苑之中唯一的四灵高层,不找他问,找谁问?
风沙以墨修的身份担保无事,诸人自然而然琢磨是不是因为四灵大会召开在即的原因。
调度水师操演恐怕是为了最后的压阵和示警。
有北汉使团被灭的先例,谁敢在这种时候找四灵的不自在?
大家难免觉得多此一举,仅提高警惕,倒也没有过多联想。
李谦知道的情况稍微多点,因为正是他安排钟皇后溜来北苑去到凝华殿。
不是他有多大的权力。
皇子未成年之前本就住在宫中。
李谦刚刚成年而已,大婚尚在筹备之中,乃是除唐皇之外,唯一能够轻易进出宫闱的男人,尤其很容易见到他的生母钟皇后。
待到他大婚之后,再想进出后宫,那就很难了。
简而言之,居于北苑的百家大都知道出了大事,没几个人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李谦隐约猜到和母亲到凝华殿有关,但也仅此而已,难免惊疑不定。
在场还有诸如李泽、周嘉敏等受到特别邀请的散客,入座北殿观礼。
李泽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周嘉敏,一开始差点连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太子妃周宪乃是鸿烈宗人,更不可能知道尚未正式进鸿烈宗的周嘉敏。
周嘉敏实在太了解李泽,回报以浅笑,眉目间媚态隐隐。
李泽顿时心花心热,与之遥向互望,眉目传情,竟似靠眼神就隔空来了出巫山云雨。因为场合,因为当众,居然甚为刺激。
作为东道主的四灵于四面回廊围出的广场之内席地而坐。
卷席铺地便为席位,连六位上执事都不例外,端得幕天席地。
除北面之外,东西南一面两人,围坐成圈,身后是各自带来的与会的青年俊杰。
风沙单独坐于东北面。与六位上执事围成的圈子有些远,又不算太远,略微斜向东鸟上执事一边。
既像是东鸟上执事带来的青年俊杰,与六位上执事围成的圈子有些远,又不算太远,略微斜向。
贺贞斜坐于西北面,身后是她带来的青龙二人。
两人的位置和距离十分微妙,有意空出了正北,也就是兼任青龙上执事的四灵之主本该坐的位置。
很明显在暗示风沙的身份很特殊,靠近中枢,未进中枢。
昨晚雷暴雨,地面泥泞,至如今偶有阵雨当头瓢泼。
百家诸人于回廊之中尚有屋檐遮雨,四灵中人无不浑身湿透,个个面不改色,连一向弱不禁风的风沙都强撑着恍若无事。
别看四灵平常奢靡成风,在这种百家观礼的正式场合,装也要装出墨家“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的作风,
事关四灵源出墨家的正统性与正当性,不容轻忽。
先秦时期,墨分为三。
相夫子论辩于齐,为“墨辩”,邓陵子游侠于楚,为“墨侠”,相里子仕工于秦,为“墨守”。墨修源于相里子,所以四灵乃是“墨守”一支。
除了墨守,其他两派早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