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风沙劝说半天,钱玑仍旧踌躇不应。
显然他觉得“本小赚多”是不对的,心内充满负罪感。
风沙琢磨少许,来了句:“这批物资用来支援渤海抗击契丹,无论如何都比用来中原内斗强吧?”
这句话最终打动了钱玑,他咬着牙做下决定,双手压着扶手挺身而起:“好,我这就去找李六郎,就当一回说客。”
风沙诶了一声叫住他,搓着手干笑道:“那个,我还有点事相求二公子。”
钱玑收步道:“风少请说。”
风沙将闽人青壮被拉去挖矿的事说了,着重描述了留守的老弱妇孺多么凄苦受欺,希望钱玑出面施压江城会。
钱玑还以为风沙相求,必是什么大事难事,一听便应承道:“我这去要人,量江城会不敢不给我面子。”
马玉颜是他的小姨子,他帮不了马玉颜,帮帮这些闽国遗民还是义不容辞的。
“矿洞繁劳,难免伤亡,何况被拉去挖矿的青壮绝对不止闽人一家。一无所悉的时候家属还有个盼头,一旦噩耗变成现实,必定群情激奋”
风沙见钱玑不晓得厉害,赶紧解释道:“为了治安计,江城会绝不敢轻易松口,更不敢轻易开放人的先例。否则有一就有二,一旦闹腾起来,绝对没完没了。”
钱玑呆了呆,惭愧道:“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没曾想风少居然熟稔政事,还望指教。”
风沙笑了笑:“总之要给江城会台阶下,比如咬死某个矿洞的总管得罪了二公子,二公子纨绔脾气大发,非要弄死他不可。”
钱玑听得一愣一愣的。
“既然是私仇而非公事,那么谁敢不给二公子面子?救矿坑里的人,那仅是顺带而已。”
风沙一本正经道:“无论矿洞发生过多少惨事,都是那坏总管做的,与江城会无关。二公子是大发慈悲,更是替天行道。首恶死了,怨气散了,事就止了。”
钱玑苦笑连连:“只要能救人,纨绔就纨绔吧”
他算是听明白了,风沙的意思就是随便拉一个矿坑的总管开刀。
这人是谁,他见过没有、认不认识,根本不重要,就是以此开个口子,专救闽人。口子开的黑锅总管背,台阶也有了,江城会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是这种手段,实在透着股邪气。
钱玑是苦着脸走的,马玉颜则是笑着进来。
闽国和吴越接壤,两国向来交好,海龙王的威名在闽地深入人心。
会馆的一众闽人发现来客的马车挂着海龙王的旗帜,既紧张又兴奋,待她出来之后,有年高德勋的老者壮着胆子凑来问东问西。
一听居然是海龙王的二公子登门拜访风沙,自是大喜过望,把消息口耳传开。
诸人闻知之后,竟是欢声雷动。原本尚有些许疑虑,终告烟消云散,为公主找了位好驸马而感到欣慰,为终有靠山撑腰而倍感欣喜。
马玉颜话里明显夹了私货,俏脸含着动人的羞涩,一口一个驸马爷,当然是以转述诸人的口吻。
风沙听得哑然失笑,忍不住开始口花花:“我这驸马爷名不副实,干着驸马爷的差,没享驸马爷的福。”
马玉颜绯红瞬间抹颊至耳尖,晕着流转的眸星,娇嗔道:“风少”不像拒绝,更似撒娇。
风沙笑嘻嘻的加了句:“要不现在?”
马玉颜顿时羞难自抑,本就娇艳的两颊竟是肉眼可见的滚烫,似乎都能看见其实根本看不见的丝丝热气。
风沙瞧得有趣,再要逗上几句,敲门声忽响。
应门之后,马玉颜的护卫进来行礼道:“本街的蛇头亲自送还过去的孝敬,还附带奉赠一份礼物,言道不知会馆有海龙王庇护,万望恕罪云云。”
马玉颜没想到钱玑登门竟还有这等好处,绽放的笑颜令那护卫不禁眼呆,赶紧垂首,免得亵渎公主。
风沙随口道:“加倍还回去。跟他讲清楚,闽商会馆已经不缺这点钱,缺的是面子。”
侍卫偷眼瞧着马玉颜。
马玉颜早已收敛喜态,端庄的颌首:“正是如此。”
侍卫应声出门。
马玉颜转来俏脸,喜滋滋道:“风少来之前,玉颜尚在一筹莫展,不知怎么为大家纾困。风少来之后,立刻拨云见月,一切都明朗起来了。”
风沙没接话,思索道:“钱二公子和和李泽到来,江城会必会举宴接风,我认为你应该参宴。”
马玉颜花容瞬白,右手指甲扣紧左掌掌心,呆了少许,垂首道:“是。”
风沙柔声道:“你这次亮相十分重要,如果各方都对你表示尊重,江城会瞧在眼里,自然不敢再鱼肉江城的闽人,连带江州的闽人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马玉颜散乱的明眸渐渐坚定起来,一双柔胰反而扣得更紧,吸气道:“是。”
随着接触越来越多的闽国遗民,见着无穷无尽的艰难困苦。有人向她祈求相助,有人对她怨恨谩骂。
她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像原来那样单纯的愤恼羞怒和无力的顾影自怜。
父兄无能,南唐残暴,以致国破家亡,她身为闽国公主,自幼享受着万千臣民的供奉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