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梢不知数。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唐时琵琶行中的琵琶女离开欢笑场之后会回忆曾经有过的风光年华,宝卿娘子赎身之后却从未有一日这样过。
那些日子有什么好的呢?
她一点都不想念!
…………
这一日。
宝卿却突然接到了曾经“客人”的一封信,坦白说,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
好歹也是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
知道她赎身离开之后,能打听到宝卿住处的客人,心里痒痒联系宝卿,甚至于直接上门邀约的不在少数。
不过她顾不得破坏形象和得罪人,一概将人拒之门外。
说来,还惹了坊间不少诟病呢。
左不过是这些:又不是清白人,浑水里滚过的,拿乔什么?以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不成……矫情!
更有一干人恶意揣测,宝卿这个从良的妓女这样作态,是想着镀一层金边,好找个不嫌弃的良家子成婚。
许玥和她故人相见,听宝卿语气风趣的说起这些,心中着实厌烦又恶心,点评起来不免刻薄了些——
“男人大多是这副德性。”
“若说不清白,他们自己才是最脏的那一个,家中丫鬟通房,娇媚小妾,在外头还要邀人上青楼逛窑子……都多少人了。”
“论起来,你们是不得已来赚钱的,他们确是迫不及待去搞脏自己,岂不是更下贱、下流。”
“该他们反省自己太脏才是。”
噗嗤一声。
旁边听许玥这些话的宝卿娘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到直不起腰。
少顷,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宝卿娘子嗔怪她今日幸好只擦了层薄粉,不然妆都不能看了。
又望着多年不见的许玥感叹:“一别多年,未曾想您还是这样不同。”至于是什么不同她又不说。
当年还是解元的许玥和她结缘,江南人人都说两人情深义重,时至今日,因许玥权势越发重了,这样的传说更被人津津乐道。
宝卿赎身也被许多人联想到为许玥守身——说起来,她能安稳度日,有很大部分是扯了这个虎皮。
可根本不是那样。
在风尘场上打滚的宝卿最明白什么是情爱。
真情、假意,她都见过。
许玥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男女之情,两人相处的时候,也猜枚玩乐,也诗书唱和,听歌赏舞。
却不像情人,更像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宝卿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脑袋发热了,可事实偏偏如此奇怪,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即便隔了十几年。
纵然宝卿不知道故人有没有改变,许玥送了一封信过来邀她,想也未想,她就过来了。
再次见到人的第一眼,宝卿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许玥和宝卿见面,一半是为了棉布纺织工艺,更多的就是为和旧友叙旧了,所以自然不会打扮的多么端正持重。
一身半旧的衣裳,木簪束发,更像是未出仕的文人,而不是跺跺脚就能让天下震动的权臣。
望之似魏晋隐士,通身气度恬淡洒脱。
“我的事大多也就这些了,没什么好说的,赎身回家后想着不能坐吃山空,就开了家织棉布的小作坊。”
宝卿随意一笑,即便没了盛妆彩饰,出众的容貌,依旧赋予她别样的神采。
“说来还是沾了你的光。”
“这话就太过了,个人凭个人的本事发财,我又能做什么。”许玥摇头笑了笑,伸手给对面人倒了一杯茶。
茶水注入白瓷盏中。
水声之外,另有振玉清声,相得益彰:
“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来让人惭愧,我原本以为民生部已经将棉纺织技术做到了极致,可到了江南才知道是我坐井观天了。”
许玥未曾隐瞒什么。
将她的意思说清楚——就是来求教的。
这下轮到宝卿娘子不可思议了。
她没想到自家小打小闹的生意,居然会让许玥这样重视,当局者迷,后世人跳出框子来看多么伟大的发明,往往在此时不为人注意。
或者说,没有意识到技术改进的分量。
“你过誉了。”
宝卿心中思忖一会儿,爽快的道:“原本这种新技术,我们……也就是和我一样做生意的那些姐妹只想着能多赚些钱。”
“既然你有需要,只要条件足够,当然是可以说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
许玥本就没想着空手套白狼,当即许下承诺,除了金银奖励之外,还可以将所产棉布列为贡品,给予皇商的荣誉。
条件十分优厚。
特别是对“女商”这一特殊群体,代表着官方的庇护。
实在让宝卿娘子喜出望外:“这……是不是太多了,恐怕让你为难。”随即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更怕又有谣言传出来。
说是许玥假公济私,给宝卿这个旧情人好处!
“我既然会给出这个条件,当然是因为你们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