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的信略薄一点,外面用的是带着一丝冷香的桑皮纸,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某位多情俏佳人送来的呢。
这样一想,许玥忽然想起了某位货真价实的佳人。
她离开杭州入京赴考之时,宝卿娘子人未到,却送了一份香谱为礼。
——几年过去,这位花魁娘子声名远播,誉满江南,站在了名妓的顶端。
让人吃惊的是,宝卿并没有如大部分前辈一般沉醉在这种浮华之中,而是十分清醒的度日,为自己积攒赎身银子。
相处许久,她曾与许玥闲谈时露了一两句:
“这场子里打滚过一遭,再好的人儿也洗不去污泥,若是被人赎身就要安分守时,一丝一毫的错处都不能。”
“生下孩儿也被人看不起。”
宝卿娘子言笑晏晏,看不出伤心之态,手支着下巴轻描淡写:
“既然如此,还是不生的好。”
当时许玥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宝卿要的也不是那一两句安慰,只是递给了宝卿一杯茶,轻声道:
“若有我力所能及之处,不必拘谨。”
“好啊,不过明月郎……真真可恶。”宝卿半开玩笑的说道。
可恶在何处呢?
这么好的郎君,出现在她生活中短暂的照亮了一瞬,皎洁明亮,但却明白的告诉世人,我不会归属于你。
好似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可最终的结果,却只是虚妄一场,这样的失落如何不让人觉得明月可恶,即使明月本就无心。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
那一日后的半个月,宝卿娘子拿出比自己整个人还高的银子赎身这个消息,刷遍了杭州府人的朋友圈。
许玥收回了心神,漫不经心的想:
虽有些曲折,好在最终宝卿还是如愿以偿了。
…………
几下拆开了冯公的信,落入眼中的第一行字,苍劲有力:
“久不通函,夜深忽梦披衣而起,墨笔录之,望驰马有力,早至京城。”
咚的一下。
许玥的心好似被大锤敲打了一下,她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十八个年头,自六岁之后,算来一大半时间与冯公相处。
既是师长长辈,又是忘年之交。
不仅是香道和文道,冯公对许玥的影响深之又深。
冯公为人处事、人情达练,对世界通达的感悟,以及对待万事的看法态度,都潜移默化的感染着她。
她是如此,而冯公又如何不看重惦念着许玥呢。
一别许久。
种种原因——车马劳顿交通不便,京官员不可擅离职守,地方官不能在原籍为官。
她甚至不敢想和冯公能否有再见之日……
眨了两下眼睛。
许玥匆匆将目光往下移。
这一封信比起来很短,只有一页半,还有小半页记载了一个冯公新试出来的香方,又用了几行字描写其香气。
改日,不,明日就试一试吧。
来京之后,好像调香的时间变少了许多。
其余的也是一些小事。
比如今岁桂花开了,可惜没了她和冯七在,一把老骨头也没心思去摘花,还是让其他人收了花,他酿了桂花酒和桂花酱。
随信还寄了一些过来。
让她尝一尝,味道有什么不同?
许玥打开箱子就看见外圈塞着干草,中间是一团一团的丝绵。
这么严实的保护之下,两个酒瓶没有一点破损,还有一罐小小的桂花酱依偎的酒瓶旁边。
打开尝一尝。
酒很好喝,桂花的清香和黄酒的醇厚混合在一起,一口下去,桂花香气从口中涌到鼻子,似乎咬了一口秋桂般。
一杯桂花酒喝完,信也看完了。
许玥照旧收在一个专门的匣子里,当即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放在一旁。
…………
这一番折腾下来,外面的猫王争霸赛也落下了帷幕。
一道橘黄色的闪电掠过。
怀中一重。
“真是一只表里不一的猫。”许玥一手捏起胖橘猫的猫垫,软软的一按,尖尖的爪子如同小刀似的,不长,但一定是个利器。
这都不用修剪了,嗯,这位会在野外自然磨损爪子。
喵喵~
悬铃一点也不怕主人,被捏住了爪子也没有炸毛,甜美的声音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它刚才大战的风采。
——即使圆脸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也阻止不了本猫对铲屎官卖萌。
许玥抱着狸奴拆开了冯师的信。
这一封信体积小,但携带的附加物是最多的,足足有一车……
那个和富昌合作的商队,因为富昌如今的腾飞之势搭上了顺风车,生意做的极大,已经拓展到了京城。
这一车东西也只是顺带的事儿。
信很长。
上面的字迹小而细,似乎不是用毛笔写出来的。
果然,开头的寒暄之后,就是描述这封信用什么东西写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立秋这一日来了几艘怪模怪样的船,上面的人叽里呱啦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