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低眉顺眼,恭敬抬手请希衡坐下。
希衡落座,桌上放着雕花镂空金球,希衡将此球拿起,放在眼下细细观察。
她找到金球外部的一个小机关,随之转动机关,两个嵌套的金球随即反方向转动,露出更多内部的环境。
一只更大的青翅金纹虫从金球内部出现,它的金色纹路更加鲜亮,金灿亮澄澄得像一块金子。
这只大的青翅金纹虫似乎饿了,在金球内部焦躁地转来转去,翅膀不停翕动。
希昀焦头烂额,恨不得跪下求这只母虫别转了。
一会儿如果它触动了这位神君的怒意,那它和他都可以彻底不用吃饭了。
希昀按下心里对这只虫的骂娘:“华湛剑……”
他的嘴一秃噜,差点说出希衡曾经的道号,希昀连忙改口:“神君,此物脏污,您还是将它给某吧。”
希衡回答:“它并不脏污,探听消息,秘通有无,若是用在正途,只会回报无限,只是你将它用错了地方,用在家族内斗,手足相残之上。”
希昀没有说话,只是仍然做出低眉顺目的模样,心中对这句话却并没有太多认同。
他觉得高高在上的神明站在山巅雪上太久,举目皆为高处不胜寒,久而久之,就忘记了山脚想要登山人的艰辛。
为了登上山巅,手足、兄妹之情算什么呢?
哪知,希衡下一句话就是:“争权夺利,乃万物本性,哪怕是一棵草、一棵树,也会极力争夺养分,向阳那一面的树木枝丫也会极力排挤另外的枝丫,争斗,原本无错。”
希昀随即咬紧牙关,无论希昀多么向往权利,多么残忍狠辣,但无论何时,上位者尤其是这样的强者的认同,都会让处于弱势地位的人产生一种微妙的心理。
现在希昀不知不觉间,开始慢慢朝希衡敞开心扉。
希昀道:“神君既然知晓此理,那么,可还要插手我同希云之间的争斗?”
希昀最害怕的就是希衡作为神明,降维来帮助希云,如果这样的话,希昀只能含恨终生。
希衡回答:“本君不会多插手,只是,本君想要告诉你,家族内部只应该存在良性的竞争,可争,可斗,却不该轻易伤人性命,你将子虫放入希云房间内的那一刻,杀心已起,而据本君所知,在你和希云争斗的这段时间,希云其实步步退让,并无太多和你争斗之意,你何必对一个曾经的妹妹如此赶尽杀绝?”
希昀涩然闭眼。
旋即,希昀睁开眼,沙哑着嗓音开口:“可她占了那个位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你给她的定义,你想上位,她就必须死?”希衡道,“这一点,本君不予评价。”
希衡再度看向金球中的母虫:“既然你运用了子母虫探听消息,也该听到刚才关于前任家主的想法?”
希昀道:“听到了,希云是守成之主,而我,在这个时代,只能做她的剑鞘。”
他猛地抬头:“可是!神君,谁甘于只做剑鞘?我明明什么都没输,明明我各方面都比希云强,却因为所谓的时势,我只能放弃自己从小的理想,居于她之下,呵呵,时势……”
希昀满脸苦涩:“成也时势,败也时势,时势想要造就希云这个英雄,却想要杀我,我如何能不怨恨?”
希昀的眼里已经满是痛苦、坚韧的泪。
他和希云的确不同,希云今天也对希衡哭过,但那是迷茫疑惑的眼泪,而希昀,哪怕到了这种程度,他都没有一丝迷茫。
他只有痛苦和不甘,而这痛苦和不甘,必将时时滋养着他,化为他必要时的养料。
希衡看着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喜,希衡和希云的关系更为亲近,但这不代表她要因为关系的亲近,而要对希昀持无限打压之态。
刚才在院外,她敲打了希昀,与其说是敲打希昀,不如说是践行前任希家家主临终的嘱托,帮助希云顺利成为家主。
希衡道:“时势的确多艰,但本君只问你一句,你认为的山巅只是家主之位?”
希昀一愣,下意识回答:“自然不是。”
希衡道:“那是什么?”
希昀回答:“我辈修士,当以成神为要,以前神路断绝,无法飞升,尚且有前仆后继的修士想要自己走出一条神路来,如今神路既以再通,我自然以成神为要。”
说完,他又担心希衡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连忙道:“还请神君勿怪,某只是……心中如此想,却不一定办得到。”
希衡道:“你既有此志,便有可能做到,只是本君不知,既然你的最终目的是成神,又为何要为一个区区家主之位,多添业障?一旦更立家主之事一开先河,希家必定内乱,届时,就是又一场劫难,天之劫,尤可生,人之劫,却难以破。”
希昀皱眉思考,他以前的确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时,他不甘心自己在家主之争中输给希云,所以满腔恨意,满腔报复,他只想到了自己从小到大想要成为家主,却忘记了,他的最终目标是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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