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中的争斗欲,向来勃勃旺盛。
玉昭霁身为魔族太子,他从来就不知道让是什么意思;谢璧虽然万年来避守在虚妄山,但他能活这么多年,骨子里的斗争欲一点不少。
他们暗藏机锋,目光间你来我往,全是看不见的刀光血影。
照理,希衡和谢云都会发现他们的不对。
但希衡和谢云也被彼此吸引。
希衡认出了谢云——她和青天鉴赌局中的好友谢丹云,她诚挚而炽热,一直不懈探索道的本质。
她不骄不躁,手创宗门,广收弟子,最后,因为别人的私心,死在乱刀之下。
等希衡赶过去时,谢丹云“躺”在藏书阁地面,肚腹大开,流了一地血,可等希衡蹲下为她敛骨时,她体内悠悠散出一团光,光团飞入希衡手中,化为一卷卷经书。
那是她拼死、甘受凌迟之刑也要保护经书不落入小人手中,免得被小人用来禁锢民智。
希衡看着谢云时,谢云也在看着她。
谢云起初只是感叹,百闻不如一见,这位华湛剑君的确风仪无双,她刚才在水雾霞光中刺出一剑,明明是绝杀剑意,却毫无戾气。
谢云看着她的眼,好像能穿过遥遥秋水,窥见神应该是什么模样。
她是如今这世间第一个堂堂正正生出神骨的人,她就该代表神的模样。
可恍然间,谢云从她清冷圣洁的面容中看出了一丝熟悉,仿佛云雾消散,她们间隔着的距离被蓦然拉近。
谢云心中对希衡的熟悉感越来越多,她的头一涨,过往的记忆撕裂锦帛般把她闭塞的大脑撕开,若穿云破日,那些记忆不由分说挤进了她的脑海。
溪边相见,引为好友。
她们在天下人都还在摸索修道时,排除万难,一起建立宗门。
后来谢云忙着修炼、忙着处理宗门琐事,希衡则领了个长老职务,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是在教授弟子,就是在外出除邪的路上,她们俩一年不过相见几次,但是,从未有半点生疏。
后来就是风雨飘摇,人心思乱,她们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也越来越沉默。
好几次,她看着谢云,欲语还休,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选择沉默——她能怎么说呢?说她原本有救这一切的力量,但是被青天鉴收走了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都走向消亡。
最后,谢云死在藏书阁时,她要保全经书,想了无数能托付的人,最终都只能定格在她的脸上。
后来,她也没有辜负她,她为她埋骨,为她守护经卷,继承她的遗志,用她的肩膀将一切都担了起来。
谢云回想起了一切,她看着对面的希衡,眼前渐渐模糊。
谢云本想立刻上前,拥住希衡,但刚迈出脚步,她就踌躇了。
她还有立场去见她吗?
做了一世好友的是谢丹云宗主和希衡长老,而不是虚妄山中上古的大能谢云和惊才绝艳的华湛剑君希衡。
那样一场历练,算得了什么?
谢云忽然就生了怯懦,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关系,其实严格来说,修士中长袖善舞的不多。
谢云更是一个在虚妄山宅了上万年的修士。
希衡也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但比起谢云来说,好歹她没有避居山上。
谢云低下头,迷茫胆怯间,却见希衡从云端落下,朝她而来,步履从容坚定:“阿云,好久不见,你是特意来见我?”
一句阿云,悄然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以前在天湛剑界中,希衡叫她丹云,现在希衡亲昵叫她阿云,意思就是既承认她们之间的友情,又表明她现在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谢云而不是谢丹云。
谢云一咬牙,鼓起勇气:“嗯!”
她们俩凑在一起,便是金兰之交,眼里瞬间没了旁人。
谢云没心思管谢璧现在在想什么,希衡也没关注玉昭霁看见谢璧时眼里的冷意。
她们俩重逢后立刻开始叙旧,谢云在起初的犹豫之后,在希衡面前也渐渐自然起来——她们俩在界内界外都是一个性格,一个本心,因此,和希衡谈了几句话后,谢云立刻就放松下来。
她道:“原本我和兄长是打算来告诉你们小心。”
谢云不好意思道:“天下大乱,我和兄长也不想落到独木难支的地步,那群想夺你们神骨的人目光短浅,我和兄长断然不想与他们为伍,便想卖你们一个好。”
她握住希衡的手:“没想到你们那么厉害。”
谢云眼里又浮起愧疚:“刚才幸好你们足够杀那些人,否则……”
谢云和谢璧原本的打算是,在希衡和玉昭霁涉险时再去帮忙,这样雪中送炭的情谊,才能让双方的结盟牢固。
可现在谢云想起了一切记忆,便对希衡心怀愧疚——如果是希衡,她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这么做。
希衡反手回握住谢云的手:“人之常情而已,何况,你不知道这是我。”
两人还有许多亲密话要说,便打算先撇开玉昭霁和谢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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