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纯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可他甚至想不到能用什么样的方式摆脱危机。
他无力地攥住脖颈上的怪舌头,浑身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一种被人设计着置于死地的愤怒。
从他进入副本以来,他的每一次行动似乎都在被人算计着。
从始至终,他没有找到和任务有关的信息,也没有获取到任何一点生存资源,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陷阱和杀机。
在这个副本背后,有什么东西正操纵着一切,迫不及待地逼迫他去送死。
他被饥饿、干渴、任务线索逼迫着踏上一条条死路,就算侥幸逃生,也伤筋动骨,一无所获,苦苦煎熬忍受折磨。
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瓶里的蝼蚁,被人不断地玩弄、侮辱、轻贱。
他甚至怀疑,那些让他恢复身体的叶子,也是敌人的一场别有用心的阴谋,只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死——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张纯良的脾气一向很好,即使面临困境也能保持头脑冷静沉着,但是这一次,他再也不想抑制内心的愤怒。
那葵花的长舌不断收缩,将他的脊椎和喉骨勒到断裂,他的胸口不再起伏,脖子手臂上暴出条条青红色的筋脉,已经有至少两分钟没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张纯良能听到耳朵里轰隆隆的鸣响,那是体内血液艰难流动的声音,他的眼前暗得已经看不到任何景物了。
但不知为什么,张纯良并不恐惧即将到来的死亡。
就在他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的一瞬间,他发黑的眼前开始闪烁起道道莹蓝色的光,那光芒犹如一道道飞速流淌的水流,裹挟着无数扭曲、不知名的字符,将他微弱的意识包裹起来,强硬地扯拽出了伤痕累累的肉体。
他忽然觉得很平静,心底涌现出一股宛若江流般浩淼的悲伤,又像是即将要回归母亲子宫般安详。
他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就在这一刻,张纯良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他再也见不到那些生死与共的朋友,再也见不到他热情乖巧的大金毛,再也见不到还没有拼凑完整的沈星移。
这一刻,他彻底崩溃了。
他放任那股崩溃的情绪从灵魂中流淌出来,脑内一片空白,意识被无穷无尽的汹涌怒火淹没。
——这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一般。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他虚软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身受重创。
周围是数不尽的残花败枝,那些葵花籽散落了一地,花盘碎得近乎变成了渣滓。
鲜红色的腥臭花汁从葵花断掉的花茎里流淌出来,灌溉进了整个葵花田里。
这里就如同刚刚下了一场血色的暴雨,而那个造就了一切惨状的暴君,模样比地上死掉的葵花人脸们还要凄惨。
张纯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几乎断掉的脖子,眼角和口鼻里无法自抑地涌出了鲜血。
他疲惫地眨了眨眼,心里忽然觉得很委屈。
干涸到快要流不出的眼泪和血液混成一条血线,流进了身边的土地里。
他站不起身,只能无力地仰躺在泥泞的土地里,等待被人解救。
等待的时间实在太绝望了,也或许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
在这一刻,他开始幻想起沈星移就在他的身边安慰他,或者他可爱的大金毛正叼着玩具向他扑过来。
“汪——”
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响亮又熟悉的狗吠。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又来得太过及时,大概又是另一场幻觉。
张纯良漠然地躺在地上,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一动也不动。
直到那一团乱糟糟的金色长毛猛地扑到张纯良身边,发出了无助的呜咽声。
那熟悉的毛发粘在张纯良脏兮兮的脸上,晃得他眼痛。
金毛大狗看着他脖颈扭曲的惨状,浑身都在打颤,它伸出温热的舌头,舔干净了张纯良脸颊和脖子上的血迹。
“多多?”张纯良平静地问道。
大金毛瞬间化作高大的人形,目光无措地看着张纯良,眼眶泛红。
“良良……”他轻轻地叫着张纯良的名字,“怎么会这样……”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张纯良说着话,唇边溢出鲜血,染红了他的牙齿,他忍不住咳嗽两声。
“真的,良良,我是真的。”疯狗想要扶起他,又好像畏惧般缩回了手。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张纯良轻声回答,“你可以……帮我找样东西吗?那个葵花丛里,有、一株花瓣是红色的花,把它……花盘中心的果实摘下来,拿给我吃……”
他声音含糊,断断续续地说道。
红色葵花是这群变异人脸葵花的母体,也是这个副本中的某种奇特道具,它结下的红色果实可以治愈伤病。
这是忽然间出现在张纯良脑袋里的信息,它和那些古怪的哀嚎尖叫糅合在一起,一股脑塞进了他的脑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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