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良躲回了餐车后,摸了摸刚才被狐狸拍过的衣兜。
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被放入了什么东西。
他掏了下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盒巴掌大小的精致蛋糕,隔着纸盒,那股香甜的奶油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这大概就是狐狸所说的“下午茶”。
他抬起头,看向了宴会厅的中心。
此刻,宴会厅的每位宾客桌前的餐盘里都放着一张扑克牌,他们面面相觑,狐疑地看着那位英俊的魔术师。
“正如我刚才所说,诸位可以用自己的一样秘密作为交换,当卡牌从你们的故事里吸收到想要的情绪,就会变成一块人鱼肉。”
狐狸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场景般,轻轻一笑:“如假包换。”
“我猜桌子下有录音机。”一位绅士冷冷地抱着臂,斜睨着众人,“威尔,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下作的人,和别人密谋来获取我们的把柄吗?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威尔船长举着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不要误会我,阁下,这个魔术只是我为大家准备的调剂气氛的小节目,毕竟,这可是人鱼的肉——我总该得到点什么作为报酬,不是吗?”
儒雅的船长率先点了点自己的餐盘:“不然,就由我先来说吧。”
“在我还是一条船上的船长助手时,我为了得到开船的机会,杀掉了我的船长师父和他的妻子,并把他们的尸体扔到了海里。”威尔船长眼角的笑纹很亲切,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谎称他们工作时喝醉了酒,不慎失足落海,然后自己将那艘船开回了岸边。”就这样,年仅十六岁的威尔一战成名,成为了一个有勇有谋的英雄小船长,而一向待他宽和温厚如亲生儿子的船长夫妻,则被人们钉在耻辱柱上无数次鞭尸唾骂。
从那以后起,船长便开始独立掌舵。
他话音落下,整个宴会厅里沉默得可怕。
这着实是一个恐怖且不体面的故事,更加诡异的是,那残忍的凶手身份高贵,还把杀人的经历说得如此轻松愉悦。
张纯良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位船长是不打算放过所有在宴会厅里的船员们了,他放任所有人听见他的秘密,那自然是不会让众人活着回去的。
“啊,真神奇,奥斯汀先生不愧是一位极为优秀的魔法师。”威尔船长仿佛没有觉察到众人的恐惧与忌惮,在一片死寂中拊掌而笑。
——他餐盘里的那张扑克牌竟然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微蓝的肉块。
那肉块的纹理独特,即使隔着老远,张纯良都能感觉到那股魔魅的吸引力,餐桌上是所有人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就知道它绝非凡品。
“好香啊……”坐在船长身边的女士耸了耸鼻子,喉头不自觉地吞咽起来。
她此生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却从来没有嗅到过这样让人食欲大开的味道。
女人用垂涎的目光扫了一眼船长的餐盘,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顾虑。
她自然明白,船长敢说出杀人的经过,就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好让众人知道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就算吃到的不是人鱼肉又怎样?反正他们现在互相捏着把柄,那就依然是“好朋友”。
女人为了卖给这个贵族一个面子,同样也为了享用到美味奇特的食物,率先开口,讲述了一个她因嫉妒某位少女的美貌,设计将她虐杀致死,还扔进了肮脏的猪圈的故事。
于是,她面前的扑克如愿以偿地变成了一块香甜的蓝肉。
女人失去了贵族的礼仪,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块肉,她的肌肤肉眼可见地变得光滑细腻,垂下的眼袋慢慢消失,就连发福的身材似乎都曼妙了许多。
这样惊人的变化,让很多贵族都开始蠢蠢欲动 。
于是接下来,所有人都冲破了自己的下线,开始毫不顾忌地讲述他们肮脏黑暗的过往。
在众人慷慨激动的陈述声里,狐狸一语不发地站在舞台上,被兜帽遮盖的脸神情模糊。
张纯良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狐狸这个人现在“空荡荡”的,他温和、清冷、疯狂又不可一世的面具之下,是一具根本盛不下任何情绪的皮囊,虚假得可怕。
换句话说,不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场面,他都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这世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张纯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裤兜,然后表情一怔。
狐狸送给他的小蛋糕消失了。
难道是掉在地上了吗?他在光滑的地板上扫视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接着,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向了许久都没有动静的餐车。
接着他蹲下身,轻轻地掀起了餐布的一个角——
人鱼骨头蜷成虾米的形状,把小蛋糕放在身体中间,借着自己发光的鱼缸,愣愣地观察着它。
小蛋糕的外壳并没有被撕下来,张纯良也无法判断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他摇了摇餐布,示意大骨头自己已经发现它在干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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