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家的人还是去了长房那边的宅子住。顾氏热情好客,一路上不顾自己的瘸腿,扶着丫头也要“亲力亲为”招呼贵客。
吴六家的自然要抓住机会询问沈梦的“底细”。以顾氏和沈梦的过节,用脚指头也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因此,吴六家的心里退亲的念头一再得到巩固加强,当即就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来。
她对顾氏说:“大太太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我们家二公子从小就特别聪慧,文采极好,十二岁就中了秀才。他又生得好,如芝兰玉树一般,有永昌第一公子之称。别说你们二房的姑娘了,就是京城名门望族家的嫡女,我们家公子还要挑知书识礼的呢!这次夫人让我们来,就是想看看沈姑娘究竟是不是我家公子的良配。沈举人没了这个我们也知道,却万万想不到令侄女这些年无人教导,竟然长成了那么个样子……唉!说句不中听的话,就令侄女那样的,给我们而二公子当粗使丫头,我们二公子也不要!”
顾氏聪明,吴六家的口风一露,她立即叹道:“唉,谁说不是呢!要是我这个侄女,小的时候那可是真的聪明伶俐的,我家二叔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自从我家二叔遇难以后,家里又分了家,她娘性子软,也管不住她,就这么着,性子越来越倔,脾气越来越大,还抛头露面出去卖绣品……唉,别说是令府的二公子了,就是我们当地一般的书香人家也不会要她。”
顾氏和吴六家的一拍即合,仿佛遇到了多年知己似的,拉着对方的手说了半宿的话。
这天晚上,沈梦家里,她也被云晚娘批斗了大半夜。
云晚娘送走陈家的人,回来也没说话,沈梦叫她她也不理会。沈梦知道这次把娘亲气狠了,赶忙拉了哥哥和玉兰帮自己说好话。
可云晚娘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整治沈梦,谁来求情都不行。她也没打,也没骂,就只是冷暴力,她不理人,谁来她都不理。
沈梦小心讨好地去厨房做了晚饭,又殷勤地给她盛饭,还打算亲自给娘亲布菜,却想不到云晚娘根本就不接她双手碰过来的饭碗,反而放下筷子默默回房去了。
云晚娘不吃饭,谁敢吃?沈维安和玉兰也只好停下来,焦急地看着沈梦。
“妹妹,怎么办?”
“要不姑娘你再去给太太认个错吧?”
沈梦先前也不是没认错啊,可娘亲不是不理她吗?到现在,沈梦才真有些急了。娘亲竟然“绝食”来威胁她?这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以绝食逼迫她呢?
沈梦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敲门进去,老老实实地跪在娘亲面前,再一次深刻反省道:“娘,我错了,您原谅我吧!您就是不原谅我,也得吃饭啊!要不,您就罚我不吃饭好不好?您身体不好,不吃饭怎么能行?娘……”
这时,沈维安也进来跪在妹妹身边道:“娘,这次确实是妹妹做错了,我先前就骂过她了,妹妹也知道做错了。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您先把饭吃了好不好?吃饱了我们再罚她,再来想办法……”
不料云晚娘什么都没说,却忽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沈维安和沈梦两个立即膝行过去,抱住娘亲的腿,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娘,我错了,你打我吧,骂我吧,您不要不吃饭,不要哭好不好?娘,您原谅梦姐儿这次好不好?娘,求您不要这样,女儿心里难受……”沈梦想不明白,她不就是想要退亲么?怎么娘就这样大的反应?
沈维安也忍不住哭出来道:“娘,是儿子不好,儿子身为兄长,却没有教导好妹妹。您骂儿子吧,您不要这样惩罚你自己,您这样让儿子如何自处?竟然逼得自己的生母禁食垂泪,儿子还有何面目俯仰于天地之间?”
云晚娘这才开口道:“错的不是你们,是我。是我这个做娘的一直沉浸在失去你们父亲的伤痛里,这几年没有好好教导你们。特别是梦姐儿,你聪明能干,我一直很放心。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也有思虑不到的地方。你是你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向来最疼你,连你哥哥都比不上,要是以后你过得不好,你让娘如何有脸去地下见他……”
沈梦看着娘亲一边哭一边说,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她虽然一直在认错在请求原谅,可实际上她心里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想要追求一份自由的婚姻,她有什么错?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反思,她就算要退亲,也还有别的办法,既然陈家已经有这意思了,她何必抹黑自己让娘伤心?
“娘,女儿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女儿只是想着陈家这些年来一点音信都没有,只怕陈伯父他们已经变了心,女儿害怕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身边的人还不喜欢我……我就想着退了亲就能留在娘和哥哥身边了,却没有想过要是退了亲,娘会有多么担心我……娘,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求您不要自责,您不能不吃饭,不能再哭了,娘……”
云晚娘听沈梦说出自己的心思,这才点了点头,知道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样挽救呢?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办法来。沈梦不想嫁到陈家那是坚决不能说的,要是说了,人家顺水推舟正好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