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她去给顾氏请安,迟疑着要不要问问婆婆是不是还有件事情忘了,可总是张不开口。却不想顾氏反倒主动问起她沈月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李颖正要谈自己的难处,顾氏又忽然拍了一下额头,一副恍然想起来的样子道:“呀哟,你看看娘这个记性。娘说了要把这些年攒的私服钱都给你的,竟然忘记了。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娘忘了,你就该提醒娘一句才对啊。好孩子,这些天让你急坏了吧?你等一下,娘这就去拿!”
不大一会儿,顾氏就带着自己攒的钱回来了。
看起来囊鼓鼓的一大包,用一块蓝色碎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顾氏小心地把这包袱放在了李颖怀中,黯然道:“这是娘这些年的全部积蓄,你也不用省着,该怎么花就怎么花。”
李颖没想到这么沉,哪里抱得住?还是奶娘及时上前来接了过去她才没有摔倒。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这些天可是把你累坏了,娘不心疼,我们阳哥儿都要心疼了。呵呵!”顾氏把钱给了,就打发李颖回去了。
“娘,哪有您这样取笑媳妇儿的?”李颖还没有与沈维阳圆房,脸皮子薄,一说就脸红,跺着脚就跑了出去。
可是,回到房里打开包袱,她便呆住了。
包袱很沉,里面都是钱,可是,里面只有二十多两散碎银子,其他的都是铜钱,全部加起来也不足五十两银子……
李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急得都要哭了。
奶娘一看就知道是顾氏在算计自家姑娘,让李颖立即去找顾氏说清楚。给一百五十两的银子,就想让他们家姑娘变出三百多两的嫁妆,这也太黑心了。她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样算计儿媳妇嫁妆的婆婆!
“可是,娘已经说了,这是她全部的积蓄了,我上哪儿要银子去?”
“要不把那些买回来的东西卖掉?好歹也能换回些银子来。”
李颖摇头,都买回来放在二叔那里了,她怎么好意思又拉出去卖掉?
顾氏生怕李颖就此恨上她,还总是一副不知道价钱的样子,经常问她:“听说县里什么东西都贵,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可是娘没用,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就攒了这么点钱……要是钱不够使,你就找你二婶要去,现在她当家,照说家里的姑娘出嫁,嫁妆也应该她出的。”
李颖是知道沈家情况的。沈家现在的一切都是二叔挣回来的,二叔大方,将一家子都一起养了。可不能说二叔大方,他们就能厚着脸皮跟二叔二婶要钱啊!李颖第一次对婆婆的话有了不同意见。听婆婆的话,她怎么觉得婆婆那么无耻呢?
第二天,李颖从侧面探听了一下云晚娘的意思,知道家里开销大,二叔又不肯收那些大老爷的投田,家里真的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大姐办嫁妆。因此,自己的事她也没好意思提。
最后,这个哑巴亏还是李颖自己吞了。
却说皇帝自从见了沈嘉齐的试卷,就对他上了心,忽然下了一道暗旨,让人将沈嘉齐的详细情况调查了一遍。
接近年关时,谢昊就拿到了调查结果。看到沈嘉齐不肯收地主乡绅的投田,他心里不禁涌出些赞赏来。
自从科举制制定以来,为了鼓励寒门子弟读书参加科考,所以才有举人的田亩不纳税的政策。朝廷原本想着寒门子弟读个书不容易,往往是倾尽全家之力才能供一个读书人出来,又担心他们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这才有了这么一条政令。
谁知,那些寒门子弟一旦咸鱼翻身考中举人,就大肆收受乡绅们的投田,从中牟取利益,将朝廷的赋税收到自己腰包里。几十年来,国家的良田是越来越少,赋税自然也跟着下降。要不是商业发展快,商税收入逐年增长,朝廷要修个河堤,灾年赈灾都挤不出钱来。
相比之下,这个沈嘉齐虽然也收了投田,却极有分寸,还一直将国家利益放在心上。谢昊越发好奇看重起这个人来,这在谢昊近二十年的皇帝生涯中还是第一次。他居然去关注一个出身寒家的举人,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没有人知道谢昊心里的想法,他觉得,这个沈嘉齐好好调教一下,或许是宰相之才……
因新任县令正月十五前必须到衙门报到,沈嘉齐十二那天就带着一家连同沈维阳一起回了县里。李颖也以为姐姐置办嫁妆的名义跟来了县里,与沈梦住一起。
云晚娘在知道顾氏将采办嫁妆的事情交给李颖之后,无意中感叹了一番道:“你二叔不肯收人家的投田,家里现在确实不宽裕。二婶也是没有办法,东挪西凑的,才凑了三百两银子给你娘,也不知道够不够。其实我知道许家有钱,咱们就算给你姐姐置办一千两银子的嫁妆,到了许家也不够看。可不管怎么说,淑姐儿总是我们沈家这一辈第一个出嫁的女儿,不能委屈了,咱们总要尽最大努力才对得起她。唉,当初如果不是选了许家,而是那清贫的秀才之子,三百两银子的嫁妆已经很丰厚了……”
李颖听了很想哭,这才明白自己真的被婆婆耍了。
正月十三日,新任县令卢大人到任了。
沈嘉齐作为合江县的举人,又是前任县令的师爷,自然要去迎接的。
卢大人名建,字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