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与祈宁之对视一眼,他们都从这礁三长老的话中听出了许多信息:离乡太久?绿柳浦不是折支人鱼的原生地?这些人鱼不仅认识金鲛珠,还对其保有尊敬之意!
幼蕖心里大概有数了:这支人鱼约莫是从青空界迁来,甚至还可能和归云海的鲛族有些根源牵连。怪不得,他们亦尊金鲛珠的出处为王族。
几位年长的人鱼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追念昔日光景。
听了礁三长老的话,茛大、茛二都用惊异的眼神在幼蕖与祈宁之身上扫了好几遍,面上的委屈不服却是渐渐消了大半。
礁三长老看过了金鲛珠,恭恭敬敬地又物归原主,语气带出了敬意:
“敢问这王族金珠……”
祈宁之一笑,收起了金鲛珠,态度很是随意,散散漫漫地道:
“这金鲛珠是我长辈所赐。”
不再多说。
礁三没得到更多信息,却是更加不敢怠慢。
幼蕖一笑:
“你既然知道这金鲛珠的特性,就该知道其来处光明正大。我只能说一句,我们这位长辈是孤崖海鲛王嫡系,别的就不好多告诉你了。我们本不欲借力,可眼下这情形,我们也只得请来几分尊长的金面了。”
她说得心平气和,可更显从容优渥,有自然的傲气藏在平和之下。
那礁三与荇十一等人鱼在她言语过程里,一直躬腰压背姿态恭谨,特别是闻得“孤崖海鲛王嫡系”几字时,腰身更是低得不能再低。
其实幼蕖自己对这支人鱼于故土的王族还保有多少敬意也很怀疑,更不能确定自己与祈宁之能否真在金鲛珠的光芒下狐假虎威,但她刻意将话说得趾高气昂又云遮雾罩,在礁三等人鱼耳中听来,愈发显得高贵有理、不能开罪。
祈宁之扫过那群神色随着幼蕖话语愈发诚惶诚恐的人鱼,接着道:
“我们也不为难你们。只想去瞧瞧那陈什么师父是不是真的亡故了,若确实身死道消,也要看一看她遗留之物。此人与我们关系甚深,不瞒你们说,其与这金鲛珠的原主人,也是有些牵连的。必是要弄个清楚明白。”
看来扯着鲛人王族的大旗很管用,他索性扯大一点。
他也没说假话,白石真人是师父的密友,说句情同骨肉也不夸张,凌砄的事就是言是的事。而乔海宁是他师娘,白石真人的事,自然也关联着乔海宁。
茛大、茛二身为弟子自是有些不情愿,一想到师父死后还要被冒犯,他们心中不免觉得对师父实在不敬。
可礁三等人鱼哪有这顾虑?
金鲛珠便是一切扫除为难的正当理由!
何况这年轻人也说了,陈师父之事,与孤崖海王族也有关联呢!那他们这支人鱼,不论是传承、血脉,还是信仰、习惯,都觉得该为手持金鲛珠之人效力!
礁三长老当下不再犹豫,侧身示意:
“两位若不嫌敝地粗陋,老朽便带两位前去我族居地一观。”
幼蕖看了一眼祈宁之,微笑颔首,一扬手放了道银光出去:
“我给同伴说一声,免得他们等久了着急。”
礁三长老干笑一声:
“那是该的。”
其实心里知道,这小姑娘在暗示他呢,她留了后手。果真是人类多疑,金鲛珠在上,他焉敢有其他心思!
那荇十一等人鱼已在前方领路,茛大茛二垂头耷脑地跟在最后。
一路无话,只幼蕖暗暗传音,将她梦中情形大致告知了祈宁之,好让他心里有数。
款款行至那水底贝层堆积,荇十一与另外几条人鱼俱伸出手臂,腕上金蛇齐齐竖立而起,口吐细舌,虽然无声,却有水波一圈圈传出。
幼蕖知这多半是人鱼一族的传讯之法,只耐心等着,面上一派从容。
礁三本也在暗中观察,见她淡然无畏,没有丝毫警戒之像,心里又是好奇又是佩服。要么此女艺高人胆大,实力强大到不惧阴谋花招,要么就是防身手段隐秘高明,觉察不出。无论哪一点,都不适合成为敌人。幸好,她有金鲛珠。幸好,他认得金鲛珠。
祈宁之心里其实有些不放心,他和小九都有青云障,而那些人鱼看着也还算清正,可到底是异域异族,身行险地,谁知道这些大尾巴鱼有没有暗藏什么花样?
若他只身一人他倒也有孤胆闯进,杀他个几进几出也无妨。可是正所谓关心则乱,他如今有担心的人,不觉胆气竟是弱了些,而思虑又多了些。
他的藏圭剑亦是时刻牵连,一个不对,便冲出杀敌。
也未见人鱼有何动作,面前的贝层竟然逐渐开始淡去痕迹,那些生满青苔的巨大贝壳、被水草覆盖的大石、被黑糊糊黏结得看不出本质的大团垒块,以极快的速度消融于水中。
幼蕖与祈宁之惊讶地发现,他们原先以为的“水底”,竟然其下还有更深的“底”。
贝层消去之后,原地现出一道暗金色光幕,形若门户。
礁三长老做了个“请”的手势,幼蕖与祈宁之更不犹豫,举足便进。
进得光门,才发现门户之后是一片迥异于大艮峰水底的世界。
这里沙地净白,水色翠蓝,上下透澈若琉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