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一时之间头有些蒙了。
此时,脑子里不断涌现出祖父祖母当初赶姐弟俩出家门的场景。
那时,他们那叫一个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那时,他们连打带骂,毫无半丝怜悯之心。
那时,他们可完全没有念及还有半分血肉亲情。
安月姐弟俩那时的无奈和无助,此刻依然历历在目。
眼下各种天灾,倘若不收留,祖父、大伯以及安庆哥哥又均不在家,万一真的病死……
可若是收留她们,又如何能解心头之恨?如何对得起姐弟俩往日吃过的那些苦头?
她思来想去,不收留她们,别人也说不着什么,这是她们应当去承受的罪孽。
可是,半刻钟过去了。
院子外面已经没有半点声响。
她小声嘀咕道:“应该是走了吧!”
正准备转身回自己房间,但又想起大伯娘说的话,祖母周氏已经高热两日。
安月打算还是去院子外面看看,可别死在自己家大门口,免得晦气。
于是,她连忙戴上斗笠,走去打开院子大门瞅瞅。
大门打开一看,只见大伯娘和祖母双双倒在大门外的地上。
安月没好气儿的叫道:“你们抓紧起来!”
“……”没人作声。
安月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她们的脸。
婆媳二人全身衣裳被雨水打湿透,她们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她伸手去探了探她们的鼻尖气息:“嗯,还有呼吸。”
她又伸手摸了摸她们的额头,一摸吓得安月手往怀里一缩:“这两人都是高热呐!”
此时的安月,心中五味杂陈。
她本不想管她们死活,可是她们这个样子,再不救用不了多久便会死去。
安月站起身,准备转身进院子。
刚走一步,大伯娘张氏突然用手抓住安月的脚踝,有气无力的说道:“求求你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说着说着,张氏又合上了双眼。
安月站立于大门前,闭眼深吸一口气,她咬住下唇,双眸变得湿润起来,此刻她内心很痛苦。
此时救下她们,心有不甘。
不救 又怕以后心中难安。
雨水不停地打在斗笠上,耳边又传来几声咳嗽。
安月缓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说道:“罢了!还是先救人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此时不救,和她们当初又有何区别!”
于是,她朝着院子里大声喊道:“大牛阿勒春枝,你们快过来。”
他们听到安月的叫喊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快速得从屋里跑出来。
安月对他们说道:“大牛阿勒你们力气大,快快把她俩抬进伙房。”
“春枝,你快去把灶台下的枯叶铺平。”听安月说完,春枝赶忙转身去了伙房。
大牛阿勒弯腰,开始动手将周氏和张氏一一抬进伙房。
祖母周氏和大伯娘张氏瘫躺在灶台下的枯叶上。
孟秀儿看着眼前的祖母和婆母如此狼狈,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安月转头对嫂嫂孟秀儿说道:“嫂嫂,快去找两身你干净的衣裳拿来,给她们换上。”
“嗳,好。”孟秀儿快速转身去房间里。
安月双手环于前,在心里仔细琢磨着,如今家中的房间都已经占用完。
东耳房里如今是储存着麦粒子和草药,这两人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子,绝不能让她们住那个屋。
西耳房本是安年的书房,后来没办法才将蚕宝宝挪到西耳房里养。
如今,蚕宝宝虽已结茧,但官府还没过来收购,里面太过拥挤,也不行。
安月看了看伙房,沿着屋檐墙根下还稍有些空地,可以在那里搭一个临时的地铺。
于是,安月指着墙根处,对大牛和阿勒说道:“大牛阿勒,你们喂完家禽家畜后,赶紧把这个位置给清扫出来,给她们打个地铺。”
“好的,小姐。”大牛阿勒应声着。
随后,安月又转头对灶台后的春枝说道:“春枝,你现在先烧点热水,给她们擦擦身子。”
“嗯,好的。”春枝点头应答着。
安月看了看躺在灶台下的婆媳二人,她们已经病成这样,外面依然大风大雨。
而且去往镇上的大路已经被山体滑坡阻断,这时候去镇上,也不一定能请来大夫。
她挠了挠头,想着家里还有一些草药,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安月快步走去东耳房里,在竹簸箕里抓了几株车前草、鱼腥草、青蒿、金银花、艾草拿到伙房简单清洗净,放置一旁。
此时,大牛阿勒已经开始打地铺。
安月擦了擦手上的水,对他们说道:“地铺打好后,你们俩再把那两个大柜子挪到这里来。”
安月想着,家中终归是有男子,让她们这样仰躺着,着实是有些尴尬。
于是,才想着把那两个大木柜子挪过来,这样也算是物尽其用。
几人七手八脚的忙活着,地铺先是用枯叶铺平,再铺一层麦秸秆,最后铺上一张又硬又厚的老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