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陆文聪竟然将节度府的人都带了出来,林如海便猜测,这次广陵城将成为风暴中心。
这时,又听陆文聪平静地说道:
“林御史,本官也不跟你绕圈子了,皇上派我来南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盐政弊病。”
“这些年,盐税上交的是越来越少了,想必此事林御史你肯定知晓,不知林御史可有查证到什么?”
林如海听后,只觉得贾环的预料真是一点也没错,陆文聪果然还是来询问他了。
早已定下策略的林如海,自然想着不能掺和进来,因此,颇为官方式地回应:
“节台大人容禀,这些年,下官也是用心巡视盐务,但几乎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啊。”
林如海是御史,属于都察院的人,直接领导人是都察院的都御史,地方官员对他只有节制权,并无管辖权,故而,林如海倒也不用向陆文聪这个节度使负责。
相反,林如海虽然只是巡盐御史,但其实一样可以监督陆文聪这个节度使。
听他这么回答,陆文聪自然不满意,脸色瞬间变得严峻。
“林大人,本官知道,早些年,太上皇就钦点你为广陵巡盐御史,南边的事情,你肯定比较清楚。”
“盐税乃国之根本,眼下盐税越交越少,可以肯定,是有人在这其中作弊,私吞盐税,将官家的税收据为己有,简直就是胆大妄为,无视朝廷,罪无可恕!”
“林大人,你作为巡盐御史,却没有一点察觉,这恐怕无法让人信服。”
说到这里,陆文聪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林如海的神色,这才接着说:
“对了,本官南下前,皇上对我说过,念在你的内侄儿贾环替你求情的份上,可以给你一个体面。”
“此前皇上命林大人你严查盐税问题,可林大人你至今都未曾给皇上一个回复,皇上对你很是失望。”
“若非念在你也算是旧臣,不念功劳只念苦劳,再加上贾环的求情,皇上绝不会就这么轻轻放下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告诉林如海,如果不说出点什么,靖宁帝恐怕还会追责,别想有个好下场了,似乎有几分威胁之意。
这让暗中听着的贾环,不由替林如海捏了一把汗,这时候,如果顶不住压力,那就会被陆文聪绑上自己的战车。
还好,林如海这些年宦海生涯不是白干的,只是轻飘飘地一番话,就将自己的责任推掉,同时还将难题交给了陆文聪。
只听林如海轻叹道:
“是我有负圣恩,不过,早些年太上皇还特意嘱咐我继续巡视即可,不用过于在意。”
“然,即便我没有过于在意,我林家先后殁了一个孩子,一个大人,就是我自己,如今也身患重病,药石无医,只等着何时落气了,陆大人,您觉得,下官应该怎么做?”
这话没有明说其中的缘故,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没有严查,是太上皇的意思。
另外,林家一家人都陆续去世,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陆文聪听后,脸色再次变了变,变得更加凝重了:
“林御史,你家中遭遇,本官也有所耳闻,如果真是有人特意而为,那你就更应该站出来,将知道的都说出来,让那些谋害你和你家人的人,得到严惩!”
林如海却摆了摆手:
“陆大人,下官都已经这样了,再无别的念想,只想好好渡过这最后的时光。”
“另外,我可以明确告诉陆大人您,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不然,早些年,我早就上报了,也不用等到如今。”
这话一出,陆文聪脸色微讪,林如海摆明了不想掺和进来,而且说了自己知道的不多。
沉默须臾。
陆文聪还是有些不死心:
“林御史,本官不信,你真不知盐税变少的关键所在?不知道都转盐运使攀步义的一些罪证?”
听他直接点名了,林如海知道,自己也还露点底了,于是回道:
“陆大人,盐税变少的关键在于,流入市场的官盐在变少,也就是从盐场拿出来,由官府运转的盐变少了。”
陆文聪立马追问:
“如此说来,就等于有人私下里从盐场中拿盐,避开了盐税上交,林大人,可有实证?”
林如海摇头轻叹:
“不论是盐场,还是盐转运司,他们的账目都很清楚明白,没有任何的遗漏,每出一次盐,或是转运一船盐去其他地方,都记载得很好,查不出问题来。”
陆文聪脸色微变:
“那你可有人安排人暗中盯着盐场?”
林如海点头:“自然有做过,可没有任何结果。”
听到这里,陆文聪眉头紧皱,既然连林如海都能轻易蒙蔽,其他人想要追查,那就更难了。
林如海虽然不想掺和进这次争斗中,可他自然还是更希望,攀步义一方的人输,那样,对于他来说,也更容易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害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
于是提醒道:
“陆大人,广陵城里的盐商,都是听从攀步义等盐政官员的,你如果真要动,可得先留点后手才是,不然,恐怕会非常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