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配上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连眼角都带着血色的杀气。
使者双股战战,嘴唇都是煞白,半晌颤抖着说出了答案,“是,曹公的意思。”
但说完之后,使者面色亦是一片死灰。
虽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已经是天下众人皆知的事实,但心知肚明和将这事儿直接摆到台面上去讲,也是两回事情。
但凡涉及到曹操挟天子诏令之事,司空府人人的嘴上就跟上了一道门锁一般。但这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一旦被宣之于口……
使者自知,即便今日死里逃生,回去也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司空府容不下嘴门不牢的属官。
孙策得了想要的答案,但心下便更加鄙夷使者的骨气,这般的软骨头,放在江东军里,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还想折辱此人一番,但看到周瑜对着他微微摇头,也只能见好就收,毕竟折辱贤士,这名声传出去,对江东可不是什么好事。
孙策微微挑眉,孙翊立刻了然,将刀和手都收了回来,使者无法站稳,一个踉跄便摔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既然是曹公的意思,那便好办了,孤先父与曹公乃是旧识,又有同伐董卓的同袍之情。今日你可回去告诉曹公一句,我孙家兄弟几人,皆是为国征战的忠臣,可不好厚此薄彼。”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案,“使者可听明白了?”
“君侯此话……”可不合礼法……毕竟,天子诏令,哪里有讨价还价的道理,这可是天子大大的不敬,是要杀头、株连九族的。
孙策反问一句,“嗯?”
使者抬眼对上孙策黑玉般的眸子,立刻低眉改了口道,“某会转达。”
“那使者便回去吧,天子诏令,孤留下了。”
孙翊立刻伸手将诏令从使者的手里夺下,还不忘狠狠瞪了使者一眼,仿佛下一瞬就能抬手给他捶出十步之外。
使者心想,这真的是俸禄难挣。
“还不快走?”孙翊见使者还在发愣,低声呵斥道,“怎么,留着等吃壮行饭吗?”
使者连忙起身,头也不回地逃出了营帐,连官服也来不及整理,下摆沾满了污泥,高山冠歪到了一边。
而身后的孙翊见状更是笑得张狂,捏着鼻子阴阳怪气道,“什么味儿啊,一股骚气。”
这时候的使者哪里顾不上去细想,什么文人风骨和名声,命才是最要紧的,一路狂奔直到上了车架才敢停下,才惊觉官服之下冰凉一片。
他这才回过味来,孙翊的嘲讽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又惊又俱又羞,便是满腔的怒言都仿佛挤在胸口,如此屈辱,他平生未曾受过,那孙家兄弟简直欺人太甚。
茹毛饮血的蛮人!
而想到方才自己卑躬屈膝、毫无风度的表现,使者最终翻了个白眼就晕过去了。
而帐内的孙策轻咳一声,提醒孙翊见好就收,注意点自身素质。
但孙翊根本没有领会孙策的用意,还在和身边的同僚大声取笑着方才使者胆小如鼠的样子。
“都言说,为国使者,胆识过人、敢于任事,我看是言过其实了,什么狗屁的胆识,就是这军营中的一条狗都比他像个人样。”
周瑜只能出声阻止,“王瑚只是司空府中的一个属官,并非真的是天子使臣。”
“就这么个草包都能入司空征辟,都吹嘘曹操是什么枭雄之才,依我看也不过如此。”孙翊语气里满是不屑,“我江东军已经占领了颍阳,夺取许都已是指日可待的,兄长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望而却步。”
此时更应该一鼓作气,拿下许昌,迎奉才是正理。
孙策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看孙翊也有一种像在看傻子的心情,那许都就在眼前,他不拿是因为不想要吗?
江东军从扬州出发,,兵分几路,连下豫州、徐州十余座城池,眼看着是士气正盛,锐不可当。但能打下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守住就会是另外一回事情。
跨过长江之险后,于平原作战,骑兵才是主角,但江东军对于陆战的优势是不足的,加上战线拉长就意味着防线和粮草补给线路的拉长。
虽说打仗拼的是军事实力,但最终真正要拼的其实是钱粮之力。
而曹仁联合刘表差点切断孙策补给之事,也算是给孙策敲了一记警钟,先前他一心攻取城池,就如周瑜所说的得志而忘乎所以了。
以江东之力,能开拓至此,已然取全江东之力了,再去许昌,已乏后力。此事无论是曹操、荀彧还是孙策和周瑜,也都一样心知肚明。
而且江东之中,也不算太平,若不能平定安抚民心,只怕后院起火,反失先机。
周瑜给的策略就是,讨好处,能讨多少算多少,要足江东的大义名分,进可攻、退可守,将来许都与天子,皆可缓缓图之。
但这种事情,便是和孙翊解释也解释不明白,“此事孤自有安排,吴郡来信,谏言夺南阳宛城,我与公瑾商讨过,想让你去。”
听见自己可以独自带兵打仗了,孙翊也就顾不上去想进攻许昌之事了,“区区宛城而已,兄长放心,我自去取来,献给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