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三月二十五日。
太后于午后骤然薨逝。
丧钟敲响,哀乐奏起。
晴好的春日也突然暴雨如注,大雨遮蔽天光,天转瞬漆黑。哭声自殿内连绵而起,压抑的氛围无孔不入地渗透,整个宫中,被沉沉笼罩在阴云之下。
据说死前,那双浑浊恳切的眼怒睁未闭,是皇上亲自阖上的。
太后于这日驾鹤西去,帝后悲痛欲绝,罢朝七日,举国缟素。
年世兰一身丧服,却半点不见哀色,她从灵堂过来,连日来扮得素雅得很,极简下却反而更显姝丽。她一踏进余莺儿寝殿,无需隐藏,脸上便是不加掩饰的得意畅快的笑。
这老妖婆终于死了。接下来便是她那至亲侄女了,早晚送她俩一起在阴曹地府团圆。
“皇上不顾身子坚持守灵,皇后伉俪情深,形影不离,夫妻俩还真是一模一样的仁孝。”年世兰半扶着她给她喂水,唇边讥笑,不无讽刺道。
余莺儿还是月子里的头半月,但即使身子不好,也不能缺席这样的时候。只是她守灵的时间要比旁人短一些,方才体力不支就先回了。年世兰一看她走了,心里便不得劲了,装那痛苦伤心装得烦躁,眼见了终于到了用膳的时辰,安排了事情后就忙赶来了。
她是皇贵妃,丧仪大大小小少不得她在操持,偶尔偷得一点时间,便总是要来这。
“太后死的不光彩,但也是暗里的事。皇上看在皇后这么久以来悉心全的孝道,即便心里或许不舒服,但为了名声,明面上只会更善待她。怕是也不会再因着那事而迁怒于她。”余莺儿复又躺下,说:“不过在皇上心中留了点易燃的引线,咱们添点油,烧起是迟早的事。”
年世兰不疑有她,总归她想,她听着做,便成了。
“嗯。”年世兰看了她的脸色几息,仔细为她掖了掖被角,“别着凉。”
“我真不冷。”余莺儿无奈说。她身上都要被年世兰捂出痱子了,衣裳要多多穿,被子也要层层厚实,抹额还是用的墨狐皮毛裁做的,三月底了,还在殿里给她燃炭。
“你坐月子,自然跟平常不同。”年世兰不理会她的抗议,自有一套说辞,“你曾浸过水,本来也怕寒,便更不能再着凉了,一时不好岂不是容易落下病根。再过个把月就好了。”
“……算了。”余莺儿说,“午膳给你备下了。不得荤腥,都是些素菜,你也勉强用点。”
“你用过了?”年世兰问。
“没胃口。等会吧。”
年世兰便沉默看她,眼里似乎有谴责意味,一动不动,是不打算起身。她用过膳便又要赶回去,余莺儿怎么这么不懂事?
“……”行吧。
她伸出手,年世兰这才松了脸色,自然握住,而后扶她起来,嘴里还说:“别偷懒。太医说了,伤口愈合了,得适当走动。”
余莺儿扬了扬眉,好笑说:“明明是有人想要我陪着用膳。怎么倒打一耙,反说我偷懒。”
年世兰也不害臊,哼声反问:“是又如何?”
“不如何。”余莺儿说,“我自是愿意的。”
年世兰笑了笑,轻赏她额间一个吻。
蜻蜓点水般,余莺儿陷在她连日柔情里。清醒下不曾克制的那一吻,仿佛打破了两人间长久以的最后一点隔膜,娘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避让二字,是再也没有过的。
只是,她隐隐感觉,这是个计,美人计。
想要让她乖乖听话,循序渐进的美人计。
余莺儿看了看年世兰,品出了点意思,娘娘现在都在琢磨什么呢?
这样浅淡的吻常有,颂芝斜眼看花,苏木垂眼看地,两人默契得很。
时至今日,膳桌上也终于反着来了。
余莺儿只肖慢慢吃,筷子都无需往外伸,年世兰会给她布菜。
叫她吃这个,喝那个,要养好身子。
无微不至,当真是月子里才有的待遇,要是寻常时候,年世兰必然是那个等着余莺儿来伺候的。
宫人将药端了上来,是膳后用的,黑漆漆的一碗,冒着热气,闻着便倒胃口。
余莺儿尝了尝温度,很快喝尽。
年世兰想到什么,使了个眼色,两人去了殿口守着。
唇边沾了点药汁,余莺儿用帕子擦干,而后脑后生凉,她毫无防备被人扣住脖子强带了过去,猝不及防印在一片柔软之上。
她被急风骤雨般的吻侵入,掠夺呼吸,被吻得呜呜直叫。
“呜……嗯……”
因她后颈被掐得生疼,那只手狠狠箍在她颈上一般,力气甚大。
苦药味在唇间蔓延,逐渐变成微甜。
年世兰喘着气放开了她,“去床上。”
余莺儿发懵了,眼里还有被人制压气息,吻出的荡荡水光。
“你去歇息,我要去守灵。”年世兰柔下声音说,“药不苦了。”
余莺儿恍然有种浮动在云中的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她还在平复呼吸,“好。”
该死,谁教她的美人计?她———
真的没有定力啊。
年世兰擦了擦湿润的唇,再盯着余莺儿看了片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