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月落,天光大好,又一个无眠之夜。
这日请安,许久未露面的昭妃早早来了,近日格外勤勉的华贵妃却称病未来。
也是巧了,不过无人放在心上。
离六阿哥满周岁还有二十多日,皇上的意思是要高高兴兴的办一场,便是不能有半点差错,昭妃虽协理六宫可怀着身孕不便操办,这事自然也就在皇后和华贵妃身上。
眼下华贵妃称病,不知道是故意骄横不敬中宫,还是确有其事。
从桃花坞出来后,甄嬛往勤政殿去伺候笔墨,余莺儿径直来了清夏斋。
殿门外守着的颂芝见她来,先是伸手拦了拦,拒之门外的模样,而后见余莺儿看着她,在那眼神下又不太敢了,只收了手,愁眉苦脸的,小声说:“昭妃娘娘就别为难奴婢了。”
寝殿内安安静静的,年世兰听到了外头一点声音,没有任何思考便闭紧了眼,装睡的模样,而后回过神来,为着自己下意识躲避的动作又生出恼怒来。
这余莺儿真的是好本事啊,她年世兰何曾如此憋屈过。
“为什么?”余莺儿故意大声问,好像很是不解,“娘娘抱病,本宫特意看望,有何不妥?”
年世兰竖起耳朵听了个一清二楚,厚颜无耻,简直简直……她真想狠狠掌掴余莺儿那张嘴,说到嘴,她又想起……啊,当真是烦死了。
颂芝还想说什么,余莺儿瞧着她,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开。”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年世兰一边装睡,一边心里怒骂:蠢货!守在外面到底干什么吃的!就这样让她进来了。
余莺儿自如坐下,而后去握她的手,细细抚摸。
昨夜也是如此,先是手,然后……
年世兰手一抖,睁开了眼,被吓的。
余莺儿笑了:“娘娘醒了。”
“你来干什么?”年世兰硬着声音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近人情。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甚至也不知道昨夜,余莺儿到底是故意,还是真的以为她病了,睡过去了,毫无知觉。
“颂芝说你着凉了,我便赶着过来,可昨夜娘娘未醒,你不舒服,我不想打扰你,只陪了会娘娘便走了。”余莺儿慢慢从容说,“今你又没来,我担心,自然要来看你。”
年世兰没说话,紧盯着余莺儿的脸一错不错,她看起来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昨夜一直是清醒的,好似半点没发现的模样,如此平静如常,寻不出一丝破绽。
对视不语,空气隐隐流动着莫名的、一触即发的意味。
年世兰紧了紧呼吸。
余莺儿到底知不知道?
安静半晌,余莺儿见她一直不开口,脸上的平静终于破开了一个口子,似乎有点惶惶然,又有丝难言的焦急,她轻声犹豫着问:“娘娘昨夜睡着……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好像也在惴惴不安,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
见她终于伪装不住,年世兰反而心安了些。
只要装作不知道……一切还是一样的,对吗?
“有吗?”没得到她的回答,余莺儿声线有些颤抖。
“没有,怎么了。”年世兰淡淡出声。
肉眼可见的又恢复从容,余莺儿随意说:“没什么,我怕你睡不好,给你唱了哄睡的曲子,以为吵醒你了。”
年世兰咬了咬牙,这样的谎话也说得出口,真是个黑心肝的玩意。
“娘娘为何昨夜叫颂芝来请我,今儿又将我拒之门外。”余莺儿问,“娘娘不高兴吗?莺儿做错了什么?”
还有脸问。年世兰掀唇反问:“你说呢。”
“是因为我许久不来,娘娘生气了。”余莺儿承认,“我不该惹娘娘伤心。”
“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年世兰看她,十分不屑的模样,“本宫会为你伤心?真是笑话。”
“那是为什么?”余莺儿说。
“你答应了本宫什么?叫本宫听你的,这么些时候了,你的谋算呢。”虽是假借的托词,可年世兰还是怒道,“还是说,有人一朝成了昭妃,揣了皇嗣,便眼睛长到头顶上,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想要自谋出路,违逆本宫了。”
冷冷的怒意,丁点不假,原为了孩子生气么?以为她要反悔了么。
余莺儿没有认错,而是说:“娘娘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数。”
年世兰面色一僵,而后似是心虚,不自觉提高了声量:“本宫做了什么,轮得到你来过问?”
“你骗我。”余莺儿定定说,“看我成了昭妃,有那样叫你难受吗?”
被发现了她出尔反尔的动作,被说破了难言的心事,年世兰一时说不出话。
“我对你不好吗?你在防备我?”余莺儿继续说,没有责怪,没有恼怒,只是问询:“为什么?”
“那又怎样?”年世兰觉得躺着,被她居高临下看着,似乎人会不自觉处在了下风,她撑手起身,坐起,丝毫不避她的视线,脸上也没有任何被戳破的心虚,冷冷道:“没有本宫,也有敬妃,有莞贵人,个个忙不迭为你说话,你不是照样成了昭妃,至于本宫做了什么,重要吗?”
“重要。”余莺儿极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