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岐闭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往常的淡漠,“多谢韩相。”
他转身要走,韩相再次出声道,“沈大人——”
脚步停下,沈北岐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男人苍老的声音,带着低低乞求,“若是可以...请饶小女一条命吧。”
她自小要强,事事都要争第一。
不过是因为,想从他这个做父亲的这里,得到一丝重视罢了。
一个痴傻的大哥,一个只会惹事生非的二哥。
明明哪个都不如她,可他偏偏给了他们二人更多的关怀与照顾,反而忽略了她。
她与靖国公义妹之间的纠葛,他已知一二。
靖国公沈北岐素来睚眦必报,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沈北岐垂眸沉思片刻,道,“好。”
“多谢。”
......
姜璃离开暮雪茶楼后,回到了姜府。
邹氏已经能够起身走动了,她刚拐过月亮门。
便瞧见父亲半扶半搂的,要将她带到院中晒太阳。
一边搀着邹氏往外走,一边细心的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台阶。
走路时要慢一些,莫要牵动了伤口。
若不是知晓邹氏的龌龊事,她都要以为,这是一对多么恩爱的夫妻了。
姜璃又想起了连老二。
他仍被罗芷关在城外庄子里,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也一直在纠结,到底该如何做,该不该将此事揭露。
若是揭露出来,父亲能不能受得住。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兄长。
交给他去处理,肯定会比她更周全一些。
姜璃给父亲行了礼,便去寻找姜承。
姜承仍端坐书案前看书,虽然面色如常,但姜璃能从他明亮的双眸中,瞧出明显的喜悦之色。
“恭贺兄长高中。”
姜璃笑意盈盈屈膝行礼。
姜承放下书,“适才我到贡院你已经走了,去了哪里?”
“我看到琳琅了。”
她在榻边坐下,顺手接过兄长递来的茶水,
“她说,她想离开江都城,因为义兄一直在搜捕她,所以她特意来寻我。”
她低头呷一口茶。
姜承若有所思道,“以她的能力,混出城去这么困难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不会吧?”姜璃有些诧异,“她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姜承点点头,“不是最好。”
姜璃轻咬下唇思忖片刻,道,“兄长...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一问你的意见。”
“什么事?”姜承淡淡笑道,“直说就是,吞吞吐吐做什么。”
她捏紧袖口,又将其松开,
“我意外得知...邹氏与她那个堂弟...有一些牵扯。”
“什么牵扯?”姜承随口一问。
姜璃一时语噎。
见她一直沉默,姜承似是明白过来,正在喝茶的动作一顿。
随即转过头来,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没有乱说,”姜璃朝他点点头,“我那里有那人的亲笔画押。”
“你去取来给我,”
姜承声音带了几分薄怒,“剩下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她去三皇子府时走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带走,包括连老二的证词。
回到屋内,罗芷将柜中的木箱取出来,里面收纳的都是一些重要之物。
“对了,姑娘。”罗芷拿起一个棕色的木盒,“这个里面是什么,从来没见您打开过。”
姜璃视线落在木盒上,“这里面,应该是...”
她打开盖子,一条红色的发带赫然在目。
这是端阳节那天,她当时还是沈家的三姑娘,洛琤到沈府找她时,给她的信物。
那一夜之后,便被她收了起来,随后又带到了这。
丢了,有些不太合适。
还给他,又觉得只是一条发带,有些小题大做。
后来便被她搁在这盒子中,一直收到了今日。
“要不要将这一箱子东西,都搬回王府?”罗芷见那盒子中只是一条红色发带,瞬间没了兴趣。
姜璃将木盒重新放回箱中,“带回去吧。”
兄妹俩关着房门,在屋内聊了好一会儿,直至天色渐暗,姜璃才启程返回王府。
回到怡然居时,天色已经彻底暗透。
屋内烛火摇曳,明黄色的烛光透过窗棂映在院内的青石板上。
孔嬷嬷站在院中,脸色比这夜色还要深沉。
姜璃看到她的脸色,便知道沈北岐定然在房中了。
她佯装看不见,径直进入屋内。
沈北岐坐在软榻上,一只手随意搭在小几边缘,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圈出一片扇形阴影。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些出神,连她进来都没有听到。
“在想什么?”姜璃轻声问道,“这么入神?”
他闻声抬头,眉眼之间的低落尚未来得及敛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