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听明白了,这是在告诉她,只要沈璃不愿意,无论她为其寻再多门亲事,最后都会和顾家一样,以失败告终。
一颗心缓缓下沉。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迷途深陷,越陷越深。
……
沈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她今日躲着不见母亲,难道能一辈子都躲在清晖院不见人吗?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不顾杏萍和紫鸢的反对,她执意要去一趟栖梧阁。
撑着一柄油伞,她脚步徐徐穿过花园,朝长廊方向走去。
雨水将院中花草冲刷得低了头,石子路上泥泞不堪,散落着些许被击落在地,湿漉漉的花瓣和落叶。
她也没料到,会撞见任娇蕊与沈北岐。
离长廊还有一段距离,雨滴落在伞面“唰唰”作响,她远远看到任娇蕊跪在地上,一脸悲戚不知在说些什么。
水滴顺着翘起的廊角,如断线的珠子,“滴滴哒哒”落在青石地板上。
风姿烈烈的青年背对着她,双手负背站在长廊下,仰首望向黑云涌动,犹如墨色帷幕的天空。
在这片乌云的沉沉笼罩下,他身上鸦青色的长袍颜色愈发深沉,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感觉。
岳阳站在一侧,看着自己主子这副黯然伤神的样子,也只能暗自叹气。
“表哥,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任娇蕊泫然欲泣,脸上表情是被羞辱的悲愤,是不甘心嫁入顾家的凄楚,“娇蕊不愿嫁给顾南逍,求表哥替我做主!”
沈北岐缓缓收回视线,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漂亮的眼眸中并未有丝毫情感,冷得像一块冰。
更冷的,是他说出口的话。
“你与顾家已经纳征,此事再无可改!”
任娇蕊刚才还直挺挺跪着的身子软了下来,愤恨的看向沈北岐,连装柔弱都懒得再装了。
因为她心中清楚得很,哪怕她将嗓子哭哑了,面前的俊美男子,都不会对她有丝毫心疼怜悯。
“日后嫁入顾家若受了欺负,沈家依然会为你做主。”
任娇蕊泪流满面,不禁失笑,“表哥,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爱慕之心吗?”
她自地上爬起来,泪水盈眶,不甘心的看向这个早已被她视作夫君的男人。
“我从未有过奢望,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做一个侍妾而已,为何?为何你要这般狠心待我?”
“因为沈璃对吗?表哥,你爱她对吗!?”
“难道你忘了吗?她姓沈啊,她怎么可能会嫁给你呢!”
雷声轰轰作响,长廊台阶下,握着伞柄的纤细手指骤然握紧。
沈璃不由得停下脚步,她屏住呼吸,想要听他会如何回答。
青年像被人戳中了痛处,瞳孔里翻涌着无尽痛楚。
“被我说中了?”
任娇蕊悲从心来,明明在笑着,脸上的泪水却收也收不住,“为什么?就因为她伺候了你一夜吗?”
她上前一把抱住沈北岐的腰畔,嘶喊道,“她可以做的,我也可以,为什么你的眼里只看到她一人?为什么!?”
沈北岐神色漠然,将她一把推开,任娇蕊踉跄倒退几步,靠在廊柱上勉强站稳了身子。
“娇蕊,你可还记得,那一年阿璃染上时疫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任娇蕊眸光微闪,像记起了什么,一时愣在原地。
“那年,你趁着母亲在燕语阁忙作一团,将阿璃发病的消息隐瞒下来,不许清晖院的奴婢见到母亲,也不许她们去请大夫。”
“她从早上便开始发热,一直到夜间都未曾得到救治,若不是我到的及时,她只怕要死在那一夜!”
沈北岐转过身来,视线冷冷落在她身上,继续说道,
“当时,我便警告过你,若被我发现你仍不知安分兴风作浪,定不轻饶,你可还记得?”
任娇蕊彻底绝望了,顺着廊柱滑倒在地,粉色的衣裙瞬间被潲进廊间的雨水洇湿。
“可你呢?”
沈北岐走近她,蹲在她面前,冷声笑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察觉不到?”
任娇蕊呆呆看着她爱慕多年的男人,他眼神犀利,眸光将她牢牢锁定,那如玉般的俊颜明明笑着,凛冽的眼神却又令人无端心惊。
所以,他都知道了。
她暗害紫鸢兄弟,她在睿王府上的那些小心思,包括…她与韩云宁讲过的那些话。
“将你许给顾南逍,便是我念及兄妹情分,往后嫁到泗州,本分过你的日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完,沈北岐站起身来,拂袖离去。
只留下呆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的任娇蕊。
长廊之上传来阵阵呜咽声,沈璃迟疑片刻后,撑着伞调头往回走。
她不会心疼任娇蕊,但也不会原谅她。
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留一些颜面。
想必此时此刻,任娇蕊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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