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的局势看似不妙,但慕容恪稳坐钓鱼台,并没有任何的急躁。
他的底气来自于麾下势众,并且,后方的援兵够能先于敌方抵达。
桓熙目前被他拖在了眼前的土丘上,慕容恪虽然不敢分兵围住这座土丘,但桓熙同样也无法轻易后撤,否则必将引发一场燕军对梁军的追逐战。
鲜于亮并非草包,他本是后赵将领,在密云山之战中被慕容恪生擒,深得前燕文明帝慕容皝的喜爱,在降服高句丽的战争中立下功劳。
又在慕容儁进攻幽州蓟县时,先登夺城,无疑也是一名勇将。
可勇将不等于是莽将,杨安在人群中杀得血肉横飞,有如猛虎下山,鲜于亮自觉不是他的对手,因而暗箭伤人。
这种做法虽然不甚光彩,但也不失为明智之举,总好过自不量力的叫嚷着冲上前去,被人一槊斩落马下,不仅丢了自己的性命,还将为燕军招来一场溃败。
鲜于亮还想找机会再射一箭,可杨安身边的骑从将他保护得很严实,让鲜于亮实在寻不到空隙。
梁军的攻势越发凌厉,虽然他们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是,这支关陇突骑曾经三次与数倍于自己的后赵军队作战,尽皆获得大胜,他们从不畏惧敌军势众,今天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胆怯。
燕军还在苦苦支撑,鲜于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暗道: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果真名不虚传,麻秋败得不冤,今日倘若人数相当,即使平地作战,我也当避其锋芒。’
鲜于亮与麻秋曾是同僚,自然是有交情的。
对于麻秋的能力,多少有点了解,麻秋虽然打的败仗得有一箩筐,但也绝非庸人,凉州骑兵能够将他十余万后赵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倒也当得起世人对凉州大马的盛誉。
所谓凉州大马,并非称赞河西的军马,而是代指装备精良、英勇善战的凉州骑兵。
而关陇突骑,几乎都是桓熙从前凉将士中挑选出来,这一万骑兵,便是当年前凉以一隅之地,面对后赵的侵略而不屈不饶的底气。
前方的燕军逐渐不支,鲜于亮倒也没有方寸大乱,虽然地形限制,将士们不能一拥而上,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可这份优势毕竟存在,前后方的将士可以交替作战,而桓熙却难以投入援兵,他还得留心慕容恪在其他方向仰攻土丘。
慕容恪不动,桓熙自然也不能轻举妄动。
坡道上的厮杀从破晓时分,一直持续到天色大亮,燕军占据人数的优势,而梁军占据地形与装备的优势,一时间,谁也不能将对方彻底驱离。
实际上,五千关陇突骑之所以能够压制住燕军一万精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装备上的优势。
燕军精骑固然称得上是装备精良,可桓熙在装备生产上普及灌钢法,一般将士的甲胄、刀枪,虽不曾千锤百炼,但其品质也要远超同等级的燕军。
正在坡下远远观望的慕容恪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暗自寻思道:
‘我听闻桓熙早些年从一名匠人手中获得一道新法,可以缩减制钢的成本,如今观其将士甲仗之坚利,足以见得此言非虚。’
桓熙在装备生产上,废弃炒钢法,改为采用新法,也就是灌钢法,这一消息并非秘闻。
将士们上手新装备后,便能很快察觉到与老旧装备的区别,梁军战兵足有五万五千人,这么多张嘴,怎么可能不会走漏消息。
只不过灌钢法的工序却被桓熙严格保密,慕容恪甚至只知道桓熙采用了新法炼钢,却不知道灌钢法的名字。
桓温曾经也向桓熙索求过灌钢法,他曾与梁国的重甲步兵一同作战,深知梁国将士装备之精。
哪怕桓熙南下为祖母孔宪奔丧时,桓温也曾旧事重提,但是都被桓熙敷衍过去,就是担心泄密。
当然,为了应付桓温,桓熙转而提出了另一个法子,便是桓熙在关中的兵器坊生产甲仗,而后贩卖给楚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桓熙也没想着靠这个法子盈利,只是收了一個成本价。
楚国的财政也不富裕,而他与桓温说到底也是休戚与共,楚国将士利用新的装备在战场上取得胜利,这本就是符合桓熙利益的事情。
毕竟桓温的楚国,将来还是要留给他来继承。
桓温多打几场胜仗,今后桓熙要做的事情也就能少上一些。
慕容恪还在思索,究竟应该如何才能将桓熙炼钢的新法弄到手。
以桓熙对灌钢法的重视,以及严格的保密工作,很显然,慕容恪很难直接从关中取得。
‘罢了,待班师以后,我再向陛下进言,效仿桓熙,广募工匠,悬以重赏,向民间征求新的炼钢之法。’
这也不是慕容恪第一次效仿桓熙了,无论是均田制,还是曲辕犁,都对燕国稳定在河北的统治起到了重要的积极影响。
就在慕容恪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他回头看去,原来是此前回营的慕容臧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人群,只见旗帜招展,无边无沿。
慕容臧减缓马速,行至慕容恪的身旁,勒住缰绳道:
“王叔,封太尉与吕府君的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