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慕容恪心心念念的桓熙,此时也是思绪万千。
这一战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不仅关乎彼此虚名,盐池的归属,还决定了三个国家的兴衰。
桓熙在人前总是表现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让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成竹在胸,实则内心患得患失。
他已经将大半个河东郡都控制在了手中,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桓氏并非没有产盐地,早在东汉第三位皇帝汉章帝时期,益州犍为郡汉安县就已经开始了凿井制盐,也就是后世的自贡井盐。
自贡井盐在魏晋时期就已经渐具规模,当然,目前与清朝末期能够供应全国十分之一人口所需的产量,自是相去甚远。
桓熙与益州刺史周抚关系友善,但是益州的盐利不是桓熙能够染指的,那都是要送往襄阳,进的是楚国国库。
而且,自贡盐井目前的产盐规模,相较于河东的盐池来说,还不够看。
否则桓温也不至于非得推行土断,为财政开源。
桓温此时已经来到了洛阳,与他一同抵达的还有其弟桓豁。
此前代替桓豁镇守洛阳的毛穆之,也终于卸下了身上的担子。
自燕军南下以来,毛穆之不得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派遣哨骑日夜沿河巡视,唯恐留守河内的燕军大将皇甫真偷渡黄河。
毛穆之倒不是担心被皇甫真袭取了洛阳。
虽说兖州被燕国占据以后,毛穆之不得不在虎牢关布置重兵,可洛阳城内的守军足以坚守城池。
他所担心的是皇甫真渡河以后,劫掠周边各县的民众,毁坏田地里的庄稼。
桓温既然要经营洛阳,就不可能只是让军民躲在城里,如果周边依旧是荒无人烟的状况,洛阳便好似西晋末年一般,形同死地。
这一路上,洛阳所在的河南郡的变化,都被桓温看在眼里,这让他由衷感到欣喜。
若想逼迫晋室还于旧都,就得让洛阳重新焕发活力。
桓温坐在马车内,看着街道两侧的繁华,感慨万千道:
“假以时日,洛阳必能再现当年之盛。”
说罢,他看向与自己同车的桓豁:
“朗子(桓豁字),你做得很好。”
桓豁笑道:
“治理洛阳,既是国事,也是家事,豁自当尽心竭力。
“况且,若非有阿兄迁来五万户民众,我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想要振兴一個荒芜已久的地区,最快速,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迁徙民众。
而桓温最不缺的就是人口,在殷浩主持土断时,那些在荆州、江州被搜查出来的隐户一股脑地被桓温迁来了司州河南郡,其中还有部分原籍在司州的百姓,也一并被从江南遣返,二者合计,足有五万户之多。
当然,司州士族在衣冠南渡之后,已经在江南扎根,桓温也不可能去强迫他们返回北方。
至少现在不行。
桓温此时已经得知了谢艾、邓遐在银川战胜苻坚,正将苻坚驱离河套地区。
“如今熙儿没有了北线的顾虑,能够专注与燕、虞争夺河东郡,朗子,依你之见,熙儿此战能有几成胜算?”
桓温注视着桓豁,想要听一听他的看法。
二人是骨肉至亲,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委婉些说。
“李威并非名将,可麾下兵马众多,又有慕容恪率军驰援,熙儿的战兵自是精锐,而慕容恪所率,也能称作强兵。
“不瞒阿兄,依弟之愚见,熙儿此战只怕很难像过往一般轻易取胜。”
桓温若有所思,他当然知道桓熙这一战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在河东战场上,燕、虞联军是梁军的两倍有余,而慕容恪有绝非桓熙过去所遇到的庸将。
桓豁嘴上讲桓熙很难轻易取胜,实则就是在说他并不看好桓熙在这一战的前景。
实际上,不看好桓熙的大有人在,毕竟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所以桓熙面对燕、虞联军,绝不会在将佐面前表现出退缩之意。
哪怕只是流露出一星半点,也会有无数人聚集在他的帐下,请求他退兵。
桓豁见桓温沉吟不语,心中明白,他也在担心桓熙。
毕竟是亲生的父子,血浓于水,当桓熙在河东可能遭遇险境的时候,桓温又怎能泰然处之。
桓豁继续道:
“阿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一战,熙儿的胜算并不大,又何必执意留在河东。
“如今苻坚已经退兵,河套之急已解,阿兄不如书信一封,劝说熙儿离开。”
桓温闻言,无奈摇头道:
“熙儿此子,自小就有主见,我又如何说得动他。
“此番进攻河东,当地士族多有响应,可一旦就此退去,河东士族必定大失所望,将来再想取得他们的支持,又谈何容易。”
说着,桓温又道:
“慕容恪固然智勇双全,可熙儿也绝非等闲之辈。
“况且,熙儿最是惜命,真要是形势危急,他自有主张,绝不会逞强。”
桓豁知道桓温说的是实情,只得长叹一声,不再提及此事。
正当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