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安的初次接触,权翼保持住了自己对谢安心怀不满的人设,并没有给到他什么好脸色。
在桓熙、王猛、权翼、谢安四人饮酒谈话之时,谢安虽然很少出言,可只要是开口,必然有其独到见解,发人深省。
权翼内心也认同了谢安的才能,足以当得起这份礼遇。
但他此前的言语威胁,并非桓熙所教,而是发自真心实意,一旦谢安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能尽心侍奉桓熙。
权翼哪怕冒着被桓熙怪罪的风险,也得将其逐走。
一如原时空中,权翼察觉到慕容垂怀有二心,哪怕苻坚不允,权翼还是决定背主行事,私自派出刺客暗杀慕容垂,只是未能成功。
当然,王猛、权翼并不对谢安的才能感到惊诧,正如他们先前所谈论的那样,他们虽与谢安素不相识,但是盲目信任桓熙的眼光。
既然是桓熙不惜使用下作手段,也得逼来长安,免得放任谢安留在江东,成为自己日后的敌人,谢安必有其过人之处。
这只不过是桓熙又一次,在他的心腹面前展现自己那让人匪夷所思的先见之明罢了。
当年桓熙只是听说张重华沉迷酒色,就认定张重华不久将亡,收取凉州的时机即将到来,与司马懿在得知诸葛亮食少事烦后,得出诸葛亮命不久矣的判断,有异曲同工之妙。
直至夜间,火炉中不知添了多少木炭,四人也不知温了多少壶酒,桓熙喝高了,离开时,还得由沈赤黔搀扶着回去未央宫。
王猛、权翼、谢安三人也各自被人护送归家。
桓熙回到椒房殿,并没有见着谢道韫。
但谢道韫的亲信女官早已在椒房殿等候,转告桓熙,今夜她会宿在娘家。
桓熙仔细想想倒也能够理解。
母女分别多年,自然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在娘家过夜,自是合乎情理。
桓熙不至于连这也要心生猜疑。
他打了一个酒嗝,径直便去寻李媛。
由于李媛事先不知道桓熙会来,因此没有准备,就连洛娘都没有被送去乳娘的房间,而是打算与女儿同眠。
桓熙进门,将洛娘抱起,一阵亲昵,才放下道:
“洛娘乖,为父与你母亲还有话说,你今晚与乳娘睡去。”
洛娘不明所以,高兴的离开了房间。
李媛待她走远,才笑着明知故问道:
“将军究竟有何事要说与妾身说起?”
家人间的称呼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不光是叫的人喊顺口了,就连听的人,也听顺耳了。
因此,虽然桓熙如今身为梁公、大将军,但他还是让李媛称呼自己为将军。
桓熙带着醉意将李媛拥入怀中,嗅着她的体香,笑道:
“阿媛且先与我沐浴,之后自能知晓答案。”
都是老夫老妻了,李媛也不会再向少女时那样,容易被桓熙的挑逗羞红了脸,只见她带着溢于言表的喜悦,快步出门,吩咐正在卧室外侍奉的宫女准备热水。
谢安回到谢道韫专为他们准备的府邸,这间府邸足够大,有许多院子,堪比建康城中,位于乌衣巷的谢府。
谢道韫寻找宅院时,自然是考虑到了谢弈、谢安并未分家的情况。
谢弈在府中早已等候谢安多时,兄弟二人对坐在厢房中,谢安刚刚喝下醒酒的热茶,谢弈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今日与熙儿相识,又与他的心腹会面,不知三弟观感如何?”
谢安放下茶杯,叹息道:
“不瞒大兄,梁公其人,深不可测,而他身边的王景略、权子良,虽然不擅清谈,但是才智不下于我,而王景略在治国、军事之上,皆有高深的造诣,吾不如也。
“愚弟在江东坐井观天,小觑天下人物,今日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术业有专攻,论及谈玄辩理,北方士人就是不如南国的名士。
当然,谢安本就不是推崇空谈之人。
谢弈闻言,笑得前俯后仰,好半晌才消停下来,乐道:
“不曾想,这世上居然还能有人让三弟自愧不如。”
可见,谢弈拥有这么一个才能出众的弟弟,从少年时开始,就没少给谢弈带来压力。
尤其是在谢弈的才能平庸的情况下,这种不是别人家孩子,而是自家兄弟给到的压力,更是难以用言语描述。
谢安对兄长的放荡早已司空见惯,当年谢弈给桓温当司马的时候,也是一副不拘礼节的模样,屡屡逼迫桓温陪他饮酒,逼得桓温逃入妻子司马兴男的房间避难。
结果没找着桓温,倒是把当时尚且年少的桓熙给捉了,与他共饮。
谢安说道:
“能够见识关中人物,已经是不枉此行,如今来了梁国,自当为梁公尽心出力,不能心存侥幸。”
说实话,谢安并不惧怕桓温,却害怕其子桓熙。
原时空中,谢安在借口离开桓温幕府之后,前往朝廷任职,桓温入京时,谢安、王坦之率领百官前往新亭迎候,桓温趁机设下伏兵,打算借机诛杀谢安、王坦之。
王坦之心生惧意,唯有谢安神色坦然,这是因为他清楚,桓温这人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