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熙缓步徐行,迈入这间别院,目光扫过眼前的母子三人。
“妾身拜见梁公。”
慕容英屈身行礼,她的两个儿子也朝着桓熙俯首而拜。
“三位远来是客,无需多礼。”
说着,桓熙打量起了兄弟二人之中,明显更年长的拓跋寔。
年仅十岁的拓跋寔迎着桓熙的目光,并没有畏缩。
他若是个怯弱的性子,也不会在长孙斤刺杀拓跋什冀犍的时候,上前与之搏斗、撕咬。
桓熙注视着拓跋寔,慕容英的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许久,拓跋寔终于低下头,避开桓熙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桓熙展颜笑道:
“管仲曾言,夷狄譬如禽兽。
“拓跋寔君弑父夺权,与禽兽无异,而你却能奋不顾身,敢于赤手空拳与刺客相搏。
“这片忠孝之心,莫说身处夷狄,哪怕是在华夏,也能作为表率。”
一旁的慕容英见桓熙夸赞拓跋寔,心中不由大喜。
在拓跋寔称谢之后,桓熙带上母子三人去往前厅说话,至于权翼,则在桓熙进门之后,就已经顶着夜色打道回府。
众人步入前厅,落座之后,桓熙询问慕容英道:
“拓跋夫人在此间,住得可还习惯,是否有人上门打扰?”
慕容英赶忙道:
“国中遭逢巨变,一朝沦落于此,幸有权中书妥善安置,妾身母子不曾被人打扰,有劳梁公挂心。”
权翼官拜梁国中书令,故而又被称为权中书。
桓熙点点头,这才问道:
“桓某今日班师回到长安,得知拓跋夫人求见,匆匆前来,不知拓跋夫人是有何事相商?”
慕容英闻言,迫不及待的说道:
“既然梁公知道寔儿与刺客搏斗,想必也应当清楚,先王在临终之前已经将王位传给了寔儿。
“妾身母子被恶贼追杀,走投无路之下,幸得匈奴右贤王的庇护,派人护送我们孤儿寡母前来长安,有幸得见梁公。
“还请梁公主持公道,帮助寔儿重返代国,夺回王位。
“若能如愿,代国今后将以梁公马首是瞻。”
桓熙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在母子三人紧张且期待的目光中,桓熙正色道:
“不瞒拓跋夫人,桓某尚在陇右之时,听闻前因后果,就已经向朝廷上表,请求太后册封拓跋公子为代王。
“只是目前凉州受灾,饥民嗷嗷待哺,国库空虚,桓某一时之间也无力出兵盛乐。
“不过三位尽管放心,待我度过眼前的难关,必定进攻代国,帮助拓跋公子复位。”
慕容英大喜过望,她站起身来,屈膝拜道:
“梁公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甘愿为奴为婢,只求能够侍奉梁公左右。”
桓熙也连忙起身,将慕容英搀扶起来,说道:
“朝廷不久将有恩旨送来,拓跋夫人贵为王太后,又怎能自甘为奴婢。”
慕容英坚持道:
“若非如此,难以报答梁公的恩情。”
此时,一直护卫在桓熙身后的沈赤黔突然走了上前,开口道:
“梁公,微臣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桓熙闻言,挑眉道:
“赤黔尽管道来,无需拘束。”
沈赤黔正色道:
“梁公若要出兵代国,助拓跋公子继位,何不收拓跋夫人为侧室。
“拓跋夫人以身相许,报答梁公的恩情。
“而拓跋公子生性至孝,梁公与他有父子之情,又助他重登王位,大梁与代国必可和同为一家,再无边衅之忧。”
慕容英闻言,俏脸通红,桓熙则是勃然大怒,厉声训斥道:
“住口!我桓伯道岂是挟恩图报之人!”
沈赤黔面露惊恐,连忙跪地请罪。
桓熙带着歉意,对慕容英说道:
“是我平日太过纵容,才使他口无遮拦,如今冒犯了拓跋夫人。
“还请拓跋夫人莫要误会,桓某承诺出兵,只为公理道义,绝非贪恋美色!”
当着两個儿子的面,纵使难为情,慕容英还是鼓足了勇气,轻声道:
“这位小将军所言,又何尝不是妾身心中所想。
“妾身来到长安,久闻梁公大名,如今英雄当面,妾身早已失了方寸,心乱如麻。
“只恨蒲柳之姿,不堪入桓公之眼。”
拓跋寔、拓跋翰兄弟二人闻言,面色如常。
毕竟胡人哪有寡妇守节的说法。
如果他们不曾逃离盛乐,母亲早已被大哥拓跋寔君收入房中。
在鲜卑人的习俗之中,父亲过世之后,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改嫁,这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今慕容英作为桓熙的侧室,也好过留在盛乐,成为大哥拓跋寔君、四弟拓跋阎婆的妻子。
慕容英的一番深情告白,并不一定是发自肺腑,桓熙对此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心中暗喜。
以小桓公的本事,只要进了他的家门,慕容英的那颗心早晚也是他的。
只见桓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慕容英的手,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