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诡道也。
若非慕容恪制止,燕军正面进攻梁军重步兵,必然会迎来惨败。
此前建议慕容恪追击的悉罗腾,如今回想起后果,心头还是一阵后怕。
“江南鼠辈!卑鄙无耻!昨夜还说什么要以堂堂之阵,分出胜负,如今却在战场上使用诡计!”
悉罗腾为此忿忿不平。
慕容恪并没有因为看穿敌军的圈套,而沾沾自喜。
相反,他的脸色越发凝重,那些从地上爬起来的梁军,他们全身包裹的铠甲,在正午的阳光下,是如此的晃眼。
与此同时,佯装尸体的伏兵已经退回到了梁军阵型之中,王猛的脸色同样难看。
梁军已经暴露了此前一直隐藏的底牌,也就是重步兵的存在。
在行军时,为了遮掩消息,王猛甚至一直用黑布盖住车辆,就是担心被燕军斥候看到了那些厚重的铠甲。
可惜一番辛苦,燕军并没有上当。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虽然仅仅只是后撤了三十步,就被王猛及时叫停,但也对重步兵的体力造成了毫无意义的消耗。
梁军重步兵统一使用的是锁子甲。
公元前五世纪,生活在黑海北部的游牧民族斯基泰人最先发明了锁子甲,此后由西域传入中国。
时至今日,经由中土工匠们的改良,锁子甲已经具备了很高的品质。
《晋书·吕光传》就曾记载:铠如环锁,射不可入。
锁子甲对于防御箭矢,有着极为出色的效果,近战时的表现则较为一般。
即便如此,锁子甲对刀枪的防御力,还是要优于燕军的弓骑与步兵装备的轻甲。
毕竟重量摆在那里,虽然不如北宋时期,重达六七十斤的步人甲,但由于梁军锁子甲属于是全身甲,连带头盔、面罩,也有五十多斤的重量。
这负重还不包括将士们使用的大刀、长枪等武器,以及部分士兵还携带着大盾。
因此,重步兵的每一丝体力都显得弥足珍贵,不应该被浪费在这种毫无疑问的奔跑中。
当然,如果慕容恪真的上当,率军追击,则另当别论。
王猛对此颇为懊恼。
昨夜与桓温商议之时,面对桓温提出的诈退之计,自己就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
之所以提出留下千余将士佯装死尸,则是王猛为桓温查漏补缺,迷惑敌将的同时,埋作伏兵。
如今计谋不成,反倒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并且白白损耗了将士们的体力,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不过,王猛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事已至此,再去悔恨也没有了用处。
由于梁军后撤三十步,而燕军又并未跟进,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到了一百三十步,这已经超出了双方弓箭的射程。
战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得以缓解。
不久,随着慕容恪的令旗招展,燕军徐徐后退,暂时与楚梁联军拉开距离。
慕容恪此举,并非是要退出战斗,而是要切换阵型。
雁行阵的优势在于充分利用两翼的箭矢压制敌方,但不利于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眼下燕军的箭矢无法对梁军造成有效杀伤,自然不能继续保持雁行阵,需得改变阵型。
慕容恪麾下有九万步骑,这么多的军队重新进行部署,必将引发混乱。
如果就在梁、楚联军的眼皮子底下变阵,王猛、桓温又怎可能放过这个时机,一定会燕军自乱阵脚,掩杀而来。
因此,燕军必须先往后撤。
当然,如果梁楚联军从身后跟了上来,那无疑是正中慕容恪的下怀。
燕军可以一直往后退,直到梁军的重步兵体力耗尽为止,便可回身冲锋。
王猛自然清楚这一点,眼见燕军后退调整阵型,他赶忙让将士们原地坐下,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同时又派遣信使与桓温、邓遐取得联系,向二人道出自己猜测的燕军主攻方向,即邓羌的骑兵方阵。
原因很简单,楚梁联军分为三部,呈品字形。
位于最前方的梁军方阵已经暴露了底牌,慕容恪不可能去硬撼一支重步兵方阵。
而桓温依托车辆,结阵固守,同样难以突破。
因此,慕容恪要改变兵力部署,只可能是仗着骑兵优势,主攻邓羌所率领的骑兵方阵。
当燕军重新布置兵力,再度靠近之时,王猛站在指挥台上,远远望见燕军的阵型,果真如自己猜测的一样。
慕容恪将近战骑兵安置在左翼,而将弓骑兵集结在右翼。
此举,自然是要以左翼的近战骑兵进攻原本品字形中,位于梁军后方右侧的邓羌骑兵方阵。
以右翼的弓骑兵骚扰品字形中,位于梁军后方左侧的桓温步兵阵营。
但在燕军调整兵力部署的同时,桓温、邓羌也完成了阵型的调整。
楚梁联军不再呈品字形布阵,而是分为了前、中、后三军。
梁军重步兵依旧在前,邓羌的骑兵居中,桓温的车阵在后。
燕军当时正在远方重新部署兵力,调整阵型,自然给到桓温将车阵向斜后方移动的时间,使得楚军步卒的阵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