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后扎营。”
然而殷浩并不知道,姚襄的伏兵就设在山谷之中。
晋军被殷浩催促着进入山谷,四面突然爆发起喊杀声,箭矢、滚石从两侧山坡上落下,姚襄、姚苌各领一军,姚苌率领步卒在山谷中列阵,截杀已经入谷的晋军。
而姚襄统率骑兵,冲杀山谷外的晋军。
晋军在行军时,并未穿甲,毕竟穿甲行军,也意味着更大的体力消耗,将士们每天能走的路程也就越短。
殷浩甚至大意得连哨骑都不曾派遣,以为是在国内行军,又怎会让将士负重行军。
如今羌人伏兵杀出,晋军措手不及,将士们甚至来不及穿起甲胄,只得仓促迎战,但遭遇埋伏本就惊魂失魄,以血肉之躯,又怎是甲仗齐整的羌人步骑的对手。
而身为主帅的殷浩,更是手足无措,大脑一阵空白。
事实上,正如桓温所断言的那样,殷浩根本就不懂军事。
殷浩此前从未有过领兵经验,别说七万人的大军遭遇危机该如何处理,哪怕是七千人,他都不一定能够稳住阵脚。
姚襄以有备算无备,以有能击无能,就像是桓熙当年欺负张重华初上战场,这场战斗的结局早已注定。
在殷浩没有办法稳定军心的情况下,晋军大败,七万将士一哄而散,纷纷向南逃跑。
姚襄一路追击,一直追杀到淮河北岸,俘斩两万余人。
而晋军争抢渡河,掉入淮河之中淹死者,不下万人。
当殷浩逃回寿春,七万大军北上,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折损过半,仅有三万余人逃了回来。
部将刘启、将领王彬之等人战死。
合五州人力,数年积累,才攒下的北伐军资,尽数都被姚襄缴获。
中军将军府内,将佐们暗暗啜泣,殷浩环顾众人,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们,可往日巧言善变,今日却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惊魂未定的众人来不及喘息,监视淮河的哨骑回报,姚襄在整顿兵马之后,目前正在南下。
殷浩闻言,如惊弓之鸟,不敢守卫寿春,他此时也顾不得名声了,领着残兵败将狼狈弃城而走,直奔江南。
姚襄渡过淮河,兵不血刃的占据寿春,但他并不满足于此,稍作休整后继续南下,主力进驻到洪泽湖南岸的盱眙县(江苏淮安盱眙),前锋一路追击,甚至饮马长江。
也就是姚襄没有水师,不敢渡江,否则殷浩这一场败仗,只怕要引得羌人围困建康。
此时,建康城中早已乱作一团,每天都有民众扶老携幼离开,毕竟他们又不是姚襄肚子里的蛔虫,谁又知道姚襄会不会进攻建康。
殷浩自逃回江南,就在建康城中闭门谢客,每天都有阵亡将士的家属挤在他的府前谩骂。
当年褚太后的父亲褚裒北伐失败,只是阵亡了三千将士,途经京口,听见阵亡将士家属的哭泣声,悲愤成疾,溘然长逝。
今日,殷浩丧师失地,折损三万余将士,虽然也很自责,但更多的还是将过错归咎于姚襄,认为是对方背叛晋室,辜负了自己。
然而,这一战,朝野对他大失所望,曾经将他捧得有多高,如今都恨不得踩上一脚。
褚太后起初惊慌失恐,担心姚襄渡河,甚至想过要派人往荆州求援,让桓温东出勤王。
桓温不管怎么说也是晋臣,就算控制了朝廷,也会对自己以礼相待,可要是建康被姚襄占据,褚太后可不敢想象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羞辱。
危急时刻,王述之子,曾在桓温幕府任职,又转投会稽王司马昱的王坦之站了出来,他笃定姚襄不可能渡河,并详细解释自己如此判断的理由,终于使褚太后安下心来,打消了向桓温求援的念头。
果不其然,正如王坦之所料,数日后,姚襄从盱眙派遣使者抵达建康,上陈殷浩的罪状,将殷浩数次谋害自己的事情尽数公开,并且上表向太后请罪,声称自己并非叛晋,而是被殷浩逼迫,不得已而反击。
事情被公开,朝野无不哗然,毕竟殷浩与姚襄之间的过节,只是在小圈子里流传,别说普通民众,就连褚太后都不知晓。
今日听说了二人之间的仇怨,褚太后瞠目结舌,她让使者暂且下去休息,不敢置信的问会稽王司马昱道:
“王叔,这位使者所言可是真的?”
司马昱是晋明帝司马绍的弟弟,晋成帝、晋康帝的叔父,自然比褚太后高了一辈。
如今褚太后当着众臣的面问起此事,司马昱不能否认,否则就是当众欺君,而当初也是他力主重用殷浩,如今殷浩大败,司马昱也担心牵连到自己。
他抬起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水,说道: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褚太后闻言一怔,继而恼怒不已,她没想到殷浩与姚襄之间还有这种过节,而殷浩竟然敢对姚襄委以重任。
而殿内群臣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声大作。
他们之中不少人其实早就知道了实情,甚至曾经出言提醒过殷浩,奈何殷浩不肯听从,而会稽王司马昱又盲目相信殷浩的才能。
实在是殷浩过去的名声太响亮了,这可是当世管仲、诸葛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