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升和刚刚来轮换的警卫长谈过话,从他手里拿到了父亲的信件。
现在三叔悄悄编组了一个特务排,挑选一批忠诚、机灵的好手交给李欢训练后执行要员安全保卫任务。
比如大哥寿礼、陈同心、廖斌、陈邱、唐牛等人身边都有一、两个,这是从杭州学来的。
为这些人在宅子东墙下盖起个两层的红砖小楼,人称安全房。
墙壁有两尺多厚,外面一米高的虎皮石,往上贴裹红砖。
一层驻着警卫长和六名卫士,楼上是空旷的训练室,紧急情况下全家可以躲藏进来,靠着地下室储藏的水和食物坚持半个月。
这院子里的蓝灰色斜纹哔叽军服、黑漆德式钢盔和黄牛皮军靴、武装带在这条街很出名,但少有人见到,除非大门开启时偶尔能有惊鸿一瞥。
不过能看到不容易,因为往往你还没瞧清楚,门外的治安警察已经挥着手叫你“快走开”了。
有这样的变化,源于陈源(即季同)住在这里的缘故。
季同还未正式毕业,就被侍从室迫不及待地从军校里再次调出,每天黑色防弹车过来接他然后送到江万里办公室,再从那里送回家中。
后来又改了地方,这辆车的目的地成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每天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晓得他和很重要的人一起工作。
在寿礼的信上,也几乎不提季同,只是经常在最后写句:此信(页)望交小六同阅,并致问候。这次的信上也不例外。
寿礼讲到了家乡如何抗旱、如何接纳各地灾民,如何以工代赈,多少公里的道路已经完成,又有几个乡镇通电、增添了几座水库等。
最后那页写向美、法、荷兰银行还贷并且提到军队在大别山区军事行动对邻近各县的影响等,并让洪升交给他六叔阅览。
洪升来到西配楼,进门没瞧见人,听到隔壁的说笑声推开隔间门一看,竹子挺着肚子正坐在床边和文凤说话,文凤的女儿阿蔚在地毯上玩得高兴,竹子手边摇床里睡着自己女儿阿旭。
他将信递过去:“六婶婶,六叔可说了几点到家?这是家里来信,请他过目。”
“好,你放下吧,我会叮嘱他看。”文凤应道,然后叫住他:“洪升你且不要走,我今日要摆个长辈的谱和你说两句。”
洪升挺惊讶,马上回答:“六婶婶你说。”
“竹子第一胎是个姑娘,这第二胎……你怎么想?”
“啊?”洪升懵了:“什么怎么想,生就是了。”
“我又没问你生还是不生。要是、假如生下来还是……你回怎么对她?”
洪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明白过来:“婶婶你说这个呀,我自然是没意见,生男孩、女孩都喜欢的,一、两个,也好三、五个也罢,是自己的娃有什么可说?”
“还三、五个,你当我是阿花(竹子在家养的母猪)?”竹子恼怒地在他胳臂上打了下。
文凤“扑哧”笑出声,洪升尴尬,赶紧解释:“唉,我那就是个比喻。”
“不管怎么说,我问你,你这一年生一个地,是不是一心要个男孩?”文凤扬头问。
“没这个想法。”洪升哭笑不得:“那……我也不知怎的她就怀上了。”
“我可告诉你,竹子身子骨再好也禁不起这么生,你可得体恤着她些。”
洪升连连答应。这时候就听到楼下有保姆在叫,说是六爷回来了。洪升借口去迎接,飞奔下楼,正看到大门开启,院内的警卫正在向开进院子的汽车敬礼。
季同迅速开门、下车走进门房廊下,车子又退了出去,大门重新关闭。“怎样?家里都还好吧?”他笑着摘下白手套递给身边的刘犇。
“家里来了信,我放在六婶那里了。”洪升说,然后压低声音:“刚才她正训我,说不该让竹子又怀孩子。”
“嗯,我知道。”季同点头:“你小子也该节制些,年轻轻若有一大堆娃,精力都被牵扯在养家上,还能做什么事?”
“您不也生娃?”
“我不同!”
“啊?”洪升不明白:“哪里不同?”季同却不理他,昂然进正房客厅给周氏请安去了。洪升不得要领,扭头看见刘犇在旁边笑,忙过去拽着他追问:“刘叔,我六叔说的啥意思呀?”
他不明白,季同生阿旭,为的是让戴雨农安心。
那是他刚回来不久,有一次苏筹这个大嘴巴聊起戴科长都喜欢什么样的人,其中有一条是已经成家有子女的,因为他认为这样的人容易定下心来做事,因为家庭的牵绊所以比单身汉更有责任感。
季同不是浙江系,不是黄埔系,甚至不是土木系,他知道自己目前能够立足,缘于情报能力。但这是远远不够的。
他在南京供职没多久,就明白了自己是个“幸进者”,但毫无根基!这种幸运像过眼云烟,很容易便会消散。
所以他接家眷住进宿舍、很快生下女儿,后来又在明知出事的情况下,踏进了几乎成敌地的西安城。
他用自己的能力和行动赢得了戴雨农的信任,也赢得了军事委员会所有将领们的信任,包括统帅在内。
这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