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原荣次的“大义凛然”没有给他带来叔仁的敬意,相反加深了他的愤怒和鄙夷。
这些家伙自以为中国是他们手里的鱼肉,可以在中国人的面前肆无忌惮地谈论如何瓜分势力范围,简直卑鄙无耻!
叔仁想明白了,这些是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占有资源和劳动力的结果,而武力则为这些资本以帝国的形式,高度组织化地压榨其它国家、民族提供了工具。
“假如……国民政府合作的话,贵国能不能不打仗?毕竟打仗损失人命,是件不太好的事情。”叔仁忽然说。
“嗯?”荻原把筷子放下了,很认真地看了对面一眼:“是呵,能不能不打?这个问题值得思考。
从济南、满洲、察哈尔到华北,看上去是日本在步步紧逼,其实是在给南京机会反思自己的错误,站到东亚共存共荣的立场上来。
然而事不如人意,他们一直是口头说好话,实际对反日行为没有太多禁止或限制,甚至放纵、操弄民意以求达到谈判桌上的某种优势。
这样的做法和我国的期望相悖甚远。”
“在您来看,如果要避免战争,南京方面应该做出怎样的努力呢?”
“哦,在我来看吗?自然是与帝国政府通力协作,分步骤形成外交、军事、政治各个领域的默契;
对一切反日、抗日行为宣布为非法;承认或默认满洲的现状;在北平周边实现非军事区化;
与帝国政府达成驱逐英美欧势力,致力于东亚共存共荣的共识。如果这样的话……,”他沉默了下:
“帝国政府保证与南京共进退,不寻求改变其领导地位,维护委员长的权威;
另外,承认南京政府对华北各地的政治管辖权,日本军队撤至山海关外,不寻求改变贵国的版图。这样,应该够显示诚意了吧?”
叔仁笑了,神秘地往前凑凑:“那,贵国军队是否会南下越南、菲律宾?是否需要我国出兵相助?”
“怎么,贵国都这样庞大了,还想要更多土地不成?”荻原瞪起小眼睛。
“土地是次要的,可恶的是越南仰仗着法国人撑腰,竟敢自称皇帝、摒弃汉字和儒学,这口气不能不出!”
“啊,是呀,我倒忘了这个!”荻原点点头,也往前凑凑,笑眯眯地轻声说:“不过咱俩在这里指点江山,却可惜不能算数。”
“是呵,没有上面的共识,咱们也就只能瞎操心。”叔仁说完眨眨眼:“荻原先生可是手眼通天呐,也许可以请到贵国的大人物出面?”
荻原撇嘴摇摇头:“那要看这边是哪位来谈,大人物可不是随便出现的。”
“明白!”叔仁点头:“在下虽然年轻,倒也认识几个朋友,为了东亚的和平发展,让我各自尽力而为。”
“好啊!”荻原眼睛一亮:“如果能够促成此事,我个人赠送给陈家十台卡车作为谢礼!”
“那就这么说定了。”叔仁举起酒杯,两个人轻轻碰杯。温过的清酒在杯中荡漾,散发出柔和、迷人的清香,好像在催促主人尽兴一醉。
不过荻原可不是几句话这么好糊弄的!
不过华北搞得有点过火,南京从官方角度拒绝和日本政府进行沟通,外务省命他尽一切可能寻找与委员长本人交流的渠道。
他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同时也很惊奇,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能有多大的能量?
“他是个有产阶级,不大可能姓共!”回到家,荻原自己分析,但是他觉得叔仁也不像是姓国。
“嗯,真是个谜一样的小家伙,越来越有趣了。”他微笑起来想,不管对方姓什么,如果真能摸出一条渠道直通南京,那也不错,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是非军方的情报人员,荻原还是很以自己身份骄傲的,他认为这是种爱国,为了民族的奋不顾身。
“如果能和平解决南京那最好!”荻原明白如果再给日本三、四年准备时间,那时不但可以北防苏联,还可以抚有中华,经略南洋。
英美、荷兰、西班牙、比利时必然在亚洲站不住脚。放眼整个东亚,能动员强大海军力量填补空白的只有日本啊!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维新初期的前辈们,今后的人也会这样仰望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动手给中桥写信,就陈叔仁的背景要他做更多调查,同时指示向他二哥多做了解。
但是很快中桥回复说没有新的发现,或说没有从他家乡得到叔仁可能认识某个南京高层的消息,只有个弟弟在陆军军官学校学习,一个侄子在中央大学学园艺学。
这让荻原感到摸不着头脑。“诶,这还真是个奇怪的年轻人。”他自言自语之后就撂开手。既然不了解,他不想让这件事再浪费自己的精力。
荻原没想到,自己让中桥找仲文了解他弟弟情况,这个举动竟触发了陈二爷的自尊。
开始的时候仲文还以为中桥了解自家的事情是对他本人有什么考虑,因此兴高采烈,恨不得把自己高祖以下全都数一遍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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