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秋风日甚一日,寿礼的心开始悬了起来。
他见徐七把收获的新玉米装了两个大麻袋,用手推车往磨坊送,便站下和他聊了几句。
看来今年玉米收成也不错,掌握方法加上用了新品种,每亩能多收五、六斤。
苍蝇小也是肉,到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徐七这就是准备把些玉米磨成粉,存在家里备荒。
但是那些在河滩上瑟瑟发抖的人可怎么办呢?寿礼满心忧虑。
见他望着西边,听说玉米收成好却没有太多喜色,徐七猜出个大概却不敢说话。
谁都是知道赈灾这事就是个无底洞,投进去多少都打水漂。
更有甚者那些灾民习惯了被施舍不肯走,那就成三河原的大包袱了,所以尽管今年丰收,各村都不敢办新米会就是这缘故。
可如果放着不管也不行,且不说良心上过不过得去,就是人饿极了要闹起来,不管不顾地抢一把,那时可不论谁是大户、谁是佃农,只要东西能吃,在人眼里都一样的。
知道那些人可怜,但没人敢先提出来救济的话题,寿礼却知道本区的义仓已经见底了。
毛病出在哪里呢?天灾、兵祸都有,更主要是没人种地,反正种下也不值钱,怎么也没法子完税。
城里人如今兴吃洋米,据说东洋米又香又可口,比本地米不知道强多少。
寿礼不大信,已经叫人从寿县、蚌埠甚至南京、上海分别购买等量的洋米来,他要尝尝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但不管是东洋米、南洋米,眼前这些庄稼人自己没米吃是真的。数万人徘徊在三河尖,怎么办?
前些日仲礼派了个黑瘦的汉子来,说是新组建的徐山自卫四大队的朱书记官。
他带了二十个人,去河原滩头鼓动、劝说,要募集一万人到徐山上去屯垦、养殖,陆陆续续有人跟着他走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徐山只有一座,再说观望、怕受骗的人依旧不少。
“没事,这天再冷点他们就待不住了。”朱书记官倒是乐观得很。
寿礼听说罗芳是该大队的大队长,所以对这位书记官挺客气。
“其实早点过去能够早安顿下来,只是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呀。你们费的口舌不少吧?”他关心地问。
朱书记官嘿嘿地笑,说:“咱穿着官衣来,本想着百姓能相信,谁知道人家反而害怕了。”
“那是看你们带着枪。”寿礼苦笑:“他怕你是抓壮丁去打仗的。”
“可不。”朱书记官点头:“我和罗长官说好了,等第一批人安顿好就派几个回来帮我,有他们做榜样,别人戒心会少很多是不是?”
“对、对,你这个办法好!”寿礼说完叹口气:“只是……人太多了,没法都照顾到呵!你们那里能容纳的也有限。”
“大老爷,我听说固始那边小苏不也谈下来了吗,为啥不能调些人过去?”
“他那边谈了两万亩地是不差,可我们人手有限呐。需要人去丈量、划界,确定好范围才能开始调人。我现在手里没兵可调,徒之奈何?”寿礼苦笑。
“我有个建议,咱们不用等到全搞妥了再调人。”
“哦,怎么讲?”
“您瞧我这边就知道了,啥事情都有个过程,没第一批人过去先体验,大伙儿谁都不敢冒险。
再说丈量土地这事,还是庄稼人更拿手,不如就招募起来,让他们自己去量自己的土地,那样大伙儿干劲是不是更足哩?”
“诶!”寿礼眼前一亮:“朱书记官很懂农民呵,说得有见地!也罢,我就先招两百人过去,交给小苏用着,别让他在那边空等了。”
本地中学毕业生和陆续从省府、合肥、六安、南京招募来的中学、专科和高校应届毕业生有一百六、七十人,都被调到徐山去帮着测量、规划,还有少数正在策划修公路的事。
原来寿礼打的主意是徐山弄得七七八八了,再把人调往固始和公路项目上去。现在一想错了,其实事情是可以同时并举的!
而且这样一来也正好分流难民人数,得以以工代赈。
固始可以分流七、八千人,修公路又能够分走一、两万劳力,这样河滩上的压力去掉多半,事情就容易了。
问题是要调集材料、工具、被服和粮食,这也不是个简单的活计。
这天吃饭时,寿礼忧心忡忡地说起此事。
当时徐业已回家,蔡博士在徐井根那个排的保护下正沿着长山做矿产调查,刘其美在高塘带着学生们策划新公路,只有唐文声在家。
他听寿礼说起这些事,便放下碗筷主动说:“陈先生如果信得过,我可以帮你来协调这些事。这些东西咱们这里有的就地筹措,没有的我可以托人在合肥、蚌埠办理。”
身份的事情唐文声晓得徐业已经告诉寿礼兄弟,所以他一直比较低调。
今日忽然主动请缨,倒是寿礼没想到的,他怔了下:“只是,你这样的大才用在这些鸡毛蒜皮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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