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们正要进去哩。”陈寿礼回头示意刘先生,不料他却笑着说:
“我刚从县城回来,和东家来打个招呼而已。东家既找敬姑娘有事,我也没什么要紧的,先回家看看,傍晚再来细谈如何?”
陈寿礼没法,只得同意,自己在水凤引导下朝四妹的药室走来。
阿敬实际已经听见水凤嚷嚷了,却故意呆在屋里不动,仍自顾自地称药材。陈寿礼进来她没理睬,连个座位也不曾让让,弄得他很尴尬。
不得已干咳了一声开口说道:“四妹这里还是这样雅致,遍屋药香呵。”见对方没反应,他四下里望望,故意走到身后探头探脑地找话:“这是什么?干黄地有什么用处?”
“啪”地一声,阿敬将称掼在桌面上,大胜地呵斥道:
“水凤,我说过你要随手关门的。你看这苍蝇‘嗡嗡’地多烦人,要是落一只在上边,这些药材又都不得不扔掉了。怎么总是这样不听话?”
实际上屋里哪有苍蝇,分明是指桑骂槐。陈寿礼嘿嘿地笑着用蒲扇拍拍后脑勺,自己在屋里转了一圈坐下,叹口气,却并没再吱声。
这姑娘的脾气上来时是碰不得的,他决定先安静一会儿,等她忍不住了自然会主动找机会来开口。水凤来上茶他递个眼色,那丫头很知趣地踮着脚尖躲开了。
果然,过了半柱香功夫阿敬便有些沉不住气。见大哥冷清清地孤坐在那里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于是想了想把手里的药材放下,淡淡地说:
“来了就有话说吧?赶紧说完我还有事情要做哩。”
“哦,是这样。”陈寿礼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中央军在大别山马上要开始围剿红军,你三哥的队伍也在那边。
我刚才有了个主意,想制作些治疗金创、火伤和各类时疫的药物送到前线那边去,托以前的军需关系看看军队可愿收购。
本来就是为治病救人的事,所以也没打算从这上面挣钱,只要能收回本来就好。不过,上万人的队伍需要量肯定极大。
我已经问过你的药房掌柜,若仅依靠现在库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来和你商量商量。
这医药上头还是四妹懂得多,所以看在众生面上还要请你不吝赐教!”
“啊哟哟,不敢当。”敬姑娘煞有其事地回了一礼,口里略带讥讽说:“我这个要被赶出家门的老姑娘还能受您陈老爷这样看重,啧啧,真个不敢当!”
陈寿礼微笑了,他心想只要你说话了就行啊。于是不紧不慢地跷起腿来,把前摆平平整整地放在膝盖上,说:
“赶出门去这话从何说起?四妹是家里的一朵花,爱护还尤恐不及,哪里会做这样残忍的事?你可不要误听了他人的谣传。”
“哼,果然是谣传么?我可听到一个人分明急急忙忙地要拿人家聘金,似乎很不乐意我在家里聒噪呢!我是这样讨人嫌的么?”
“我家四妹聪明能干,会做人、医术又高,这样一个人儿怎么会‘讨人嫌’?”
“啊呀,这么夸人家,不是又有啥棘手的事要求我帮忙了吧?哦,是了。刚才说起什么做药的事情,难怪嘴巴上像似抹了蜜呢。”阿敬撇撇嘴表示着心里的不满。
“呵呵。”陈寿礼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怎么,大哥开个玩笑也不行啊?居然还记仇了。
考虑你终身大事是我做兄长的职责,请你出来帮助做药却是修德救人的好事,两个都误不得呀。”
他说着观察阿敬的脸色不像方才那么阴沉,知她心里已经应下了做药的事,轻松地用扇子拍拍茶几道:
“其实我们都很关心你,希望你将来生活美满、和融。不论哪个来提亲,为兄都会先把一关,然后再和你商议。
你看几个兄弟,大家各自选择自己的路,我只从旁建议,却并不横加干涉。不管他选了什么路,只要坚持走下去、并且方向基本对头就好。
我只望你们不要后悔和怪罪,其实大哥是不想让勉强你们如何如何,不希望你们像我一样无法自在地走自己的道路,结果终生抱憾。”
他呷口茶水继续说:“譬如方才刘先生向我提及孙县长从南方来淮的侄子,有意代你提亲,但我考虑尚未见过此人,而且你对此怎样想法也不知道,就暂时压下了。
家庭的财力、地位不能说明一切。老子英雄、儿子未必堪称才用,这是古来已有先例的。
即使要提亲,此前我也得亲眼见见对方,否则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人,如何相信他能够和自己的妹妹厮守相伴呢?
总之,媒人的嘴为兄不会轻易相信,这点你大可放心。”
听完阿敬轻轻地叹口气,扭身坐在书架边的凳子上,神情矛盾地想了一想说:“大哥是心善、温和的人,且又细致、耐性。
护我之心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婚事上面我自有打算,请大家不必着急、费心了。”
陈寿礼楞住了,阿敬对提亲非常反感是全家共知的,不过像今天这样明确的表示却是从来没有过!这个 ‘自有打算’到底所谓何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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