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仁走后就没给家里写过信,不是不想,而是太不方便。大兵压境的时节苏区已经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不时发生的前哨战或试探,实际都是入秋前的序曲。
驻地离边境只有几十里地,叔仁所在部队已经奉命全线戒备,这次他们破天荒地挖掘了大量战壕工事。
因为有了前面的胜利,领导者们都十分乐观,他们具有空前的信心与决心,誓言将敢于来犯的敌人有生力量大批地消灭在界线附近,从而令南京的政客知难而退。
在备战的空隙里,根据总部指示派遣了若干人员四处活动,联络其他苏区、游击队或侦察敌人的情形。这时正受命训练新兵营的陈叔仁找到了托人带平安口信的机会。
一天寿礼从山上回到家里。神甫建议半山腰修建小水库,他是去视察工程进度。
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个看上去像行脚商人的男子,正斜签着身子坐在茶桌旁和气地同纹香、敬姑娘两个说话。
“哦,怎么,有客人?”他一脚踏进屋内,一面微笑着对那人点点头。
“老爷回来啦,这是安庆来的苏先生,给咱们带来了五爷的口信。”纹香起身快步过来接过他的草帽并介绍道。
“哎呀,那可多谢,让您辛苦啦!”寿礼听说是叔仁的口信眉头轻轻一动,和纹香迅速交换了个眼色,知道并没将什么透露给四妹这才放心下来。
笑呵呵地抱拳请客人安坐了,转脸问四妹:“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正要派人去码头接,没想到你却坐在客厅里了。”
“今日一大早出来,在庄台的河埠头换了早班船。大哥你真是做了件大大的好事,如今从河上往来可方便多啦!”敬姑娘感叹着,少有地奉承起兄长来。
“怎么,陈少爷的身子不碍事了?”寿礼坐下接过纹香捧来的茶水,没有理会苏先生却对着妹妹继续问。
“经过这半年的调养已经基本好了,”敬姑娘略有些不安地看看苏先生:“以后只要按时服药、做艾灸,顶多一年光阴便可以像常人般。大哥不想听听五弟的口信么?”
“嗯?哦,不妨,他无非就是个‘好’字,还能怎样?我倒想先知道你今后的打算哩。又算一季清秋到,我这里等你回来却是有几个好媒要做呢!”他看看四妹,又看看抿嘴微笑着的纹香。
敬姑娘的脸腾地红了,怨怒地对她哥哥冷笑一声说:
“哼,无非又是打我主意罢了。如今父母不在,你这做兄长的便要继承他们的遗志想把我早早嫁出去。我告诉你,趁早打消妄想,什么王孙公子的都休要在我面前提起。”
“唉,做哥哥的哪里舍得,只是‘女大当嫁’天使自然,要是刻意阻挡,有违天道人伦。所以我也希望能早早给你……。”
话还未说完,敬姑娘已经站起来说声:“苏先生请坐,我暂且失陪。”说着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便大踏步走出门去。
“四姑奶奶可真是个爽快人。”苏先生有些尴尬地笑笑,担心他哥哥会因此生气。
不料陈老爷“噗哧”一笑,对纹香使个眼色。纹香点点头,进屋取出绣花活计来搬张凳子坐在门口。陈寿礼放下手里的茶凑近些低声道:
“舍弟的事家里只有我两个知道,所以才寻个她最烦的话题。她走掉不要紧,咱们正好说话。舍弟托您带的可是什么消息?”
苏先生恍然大悟地笑了,摇摇头说:“果然一家人,都这样有计谋。”说完收敛了笑意,压低声音道:“不瞒陈老爷,我是和叔仁一批进山参加红军的。
以前都在省城,彼此认识。叔仁如今在那边用了化名,就像在下化名苏某一样。他打仗很勇敢,如今在野战部队带一个新组建的营,是代理副营长啦!
叔仁让我告诉家里一切平安,请你们放心。还让我问问,听说孩子至今没有大名,他想起个名字叫正义,不知您意下如何?”
“唔,正义?这个名字很响亮。”寿礼点头:“我家给孩子起名没有那么多讲究,既然做父亲的希望,那就叫正义好啦。
让他放心做事,不要惦记家里。这边有我在,大人孩子都不会有差池。”
“嗯,我看他最信任您的,托付时叮嘱我一定当面告诉您。”
“哦?”寿礼注意地看苏先生。“恕陈某直率,苏先生此次来不仅是为带个报平安的口信吧?是否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您真是慧眼啊!”苏先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确实有点小事情要麻烦您。不知陈老爷这里能看到报纸么?”
“以前不行,现在通了小火轮往来于蚌埠、寿县、庄台和三河原之间,倒是可以顺路送来。不过全是隔宿的。”
“哦,这样说您一定晓得南京方面即将对苏区开始‘围剿’罗?”
“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寿礼差点告诉他自己还有个弟弟在中央军,话到口边改了主意。“中央军不是都开到霍县、霍山、舒城、六安和安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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