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恕我冒昧,”郡马爷说道,“我一路从宁州来到雪川,见沿途多是崇山险峻,平地甚少,虽家家都有几亩水田,如鱼鳞般分布在半坡之上,可是据在下看来,这些水田也只够一家人一年到头刚刚不挨饿而已,若是赶上灾年,只怕免不了要吃些野菜、野果充饥,民情如此,那这云灵山粮仓中的粮食,又是从何处来的?难道夫人会法术,竟是您横空变出来的?”
诸葛忆荪听着,也笑了起来,引着郡马爷往粮仓深处走去,走到一处仓窖面前,甘缪吩咐人从仓窖中取了一把粮食上来,甘缪分成两撮,送到了诸葛忆荪与郡马爷的手中,
“郡马爷可认得这是何物?”甘缪问道。
“这不是青稞吗?”郡马爷看着手中的谷物说道。“这青稞产于高寒之地,西凉盛产,旁处倒是少见。”
“郡马爷好眼力,”诸葛忆荪说道,“这正是西凉所产的青稞,”
“西凉的青稞?这西凉的青稞自己尚且都不富裕,为何会在此处呢?”
“自然是我们雪川的商队,去西凉互市之时,从西凉运回来的。”诸葛忆荪笑着说道,“诚如郡马爷所说,西凉自己的青稞都不甚富余,难道还会白白送给我们不成?”
“这便奇了,西凉人怎么能答允呢?”
“西凉虽然有青稞,可是却不产茶叶、盐巴和香料,”诸葛忆荪说道,“没有茶叶,西凉人该如何做乳茶呢?没有盐巴和香料,西凉人又该如何制作肉鲞呢?没有香料和药草做的熏香,西凉人该如何供奉神佛呢?这些东西都是西凉没有,而我们雪川盛产的。”
“原来如此,这些年我也没少与西凉人打交道,知道他们都是些把神佛看得比自己的命还中的,旁的不说,只这佛龛前供奉的熏香一样,就足以让西凉人用自己种植的青稞来换的了!”郡马爷说道。
“是啊,如郡马爷所言,我们雪川平地比金子还要金贵,从前盛产稻米的蒙化、曲隆等地,都被南虞所侵占,如今雪川虽然少有洪灾旱情,可是所产的粮食也只够七成人果腹的,因此才想了这个法子,看西凉、婆绵、贞女国、莱康国、陆浑国当地人喜好什么、想要什么,我们雪川便全然按他们的喜好,花足了心思和苦力去打造什么,西凉人爱熏香,我们就种香料、种药材,请来最好的制香匠人去做,贞女国多瘴气,好发时疫,我们就编竹簟、做解暑的冷夫人、驱疫的香丸药囊,再利用旱路、水路与海路,去西凉换来了青稞,去贞女国换来了稻米,去婆绵换来了小麦与豆类,去莱康国换来了参薯和粳米。”
“再有,”甘缪也附和着说道,“宁州、夔州、湘州、黔州还有曲隆、蒙化等地,虽说大黎与大虞官府有严令,不准百姓私下货卖粮食,可是当地人也爱香料,尤其是胡椒和肉豆蔻、姜黄等物,若赶上了丰年,也会私下里用当地的粮食来换,这粮仓里所储存的粮食,也少不了他们的一份。”
“了不起!”郡马爷赞道,“只是,若是西凉等地也和大黎、大虞这般,突然下了严令,不准再货卖粮食给雪川,夫人豪迈,收留了这许多的灾民,可也多了许多的担子,到时候,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郡马爷的话我也明白,”诸葛忆荪说道,“这笔账我也算过的,因此这粮仓中的谷物并非源自一处,仔细算算,有七八处不止,即便有一处停了,还有其余的六七处接应,自是饿不着的。”
郡马爷听着,也钦佩地点点头。
“再有,郡马爷有所不知,这婆绵、贞女国、莱康国、陆浑国等地民情与大黎、大虞不同,就拿这婆绵来说,婆绵王所辖之地有限,不过是个虚名天子,底下有六七个领主各自为政,彼此牵制区隔,即便是婆绵王或是某个领主要断了运往雪川的粮食,其余的几处他是管不到的,我们还会花更多的银子、更多的珍物送到他们的邻邦,到时候邻邦富庶,而他们因一时赌气,断了自己的财路,岂不眼馋吗?因此不像大黎和大虞,轻易不敢行这样的事。”
“这倒有礼,”郡马爷说道,“其实,即便是大黎和大虞这样的地方,不也有宁夔等地的百姓背着官府与夫人这里私下往来吗?可见百姓的心里有杆子秤,对他们有益之事,即便是官府,也阻拦不绝的。”
“郡马爷说的正是。”诸葛忆荪说道,“这贞女国也是女王与女相说一不二的地方,举国之民莫敢违逆的,好在贞女国的女相与我私交甚好,再者,我们雪川所产之物,贞女国的百姓们都爱不释手的,若是断了这海上粮道,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莱康国也是三族共治,和从前的东兴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也不是个莱康王一言九鼎的地方,要看三族首领的脸色,因此也不必顾虑这些,这莱康国所产的参薯,自己的百姓都吃不完,用来饲养家畜,还不如换了精美的丝绸、木器、香料和药草等物,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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