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刀剑相击,撞出星裂般的焰火。
身影速闪,几息之间,已是来回上百招。
男人昳丽俊美的容颜被利光照地凛然生煞,修长深邃的眉骨略略下压,透出一片冷沉,他仰头往上轻瞥一眼,潋紫色的瞳仁似凝冰雪,静澈而空寂。
他抬手,手中黑色长剑倏然分裂成千道光影,似漫天剑雨朝着前方高如山岳的畸形木偶猝地逼仄而去。
木偶持着妖刀的手一顿,以红色朱砂潦草点画的菱形怪眼似张阖了一下,随即动作迅捷快猛地朝后退去。
沉重的脚步扬起阵阵灰尘,周围草木压倒了大片,剑影顷刻近在身前,它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怪笑,脚下重重踩上一个凸起的石柱,周围突现出了十六个与它一模一样的木偶,刀光凛冽,化解攻击而来的剑影的同时,也似结阵一般将那清瘦挺拔的身影团团围住。
云义眸眼轻眯,嘴角勾起一抹略有兴致的笑。
竟比上次还多了六个,不错。
他按剑在手,腾然悬空,双目闭阖默念了几句诀,周围忽地狂风云涌,不过刹那,空中便多了六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
皆是玄衣墨发,俊美无铸,连手中的墨渊长剑也一并分化,各持一柄伫立在空中,明明是冷冽的表情,却带着神性的威严肃穆,宛若六尊墨玉所雕的淡漠佛像。
十六个傀儡将六尊人影分围在半空,有如巨山环绕,硕大的身体几乎完全挡住了西坠的斜阳,无数张带着巨齿的血盆大口,以及数双血红菱形的双眼隐在阴影之中虎视眈眈。
空气僵持,唯余肃杀。
十几把红色刀光袭来的瞬间,伫立在中间的六个人影也顷刻翻覆化作了六道黑光,犹如闪电,瞬息之间便踏在了刀尖之上,顺着长刀滑至巨型木偶的肩膀,手起剑落,带着悍然的灵力击向那漏空的血齿。
木偶虽身形庞大,动作却甚是灵活,在人影攻来的瞬间,刀柄一转,僵硬的脖子往旁边一侧,便躲过了堪可致命的一击,然而下一瞬,又是另一道光影攸然逼来,明明只有六个人,却在持剑打斗的瞬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只见残影不见动作,对峙着比之多三倍的对手却仍是游刃有余。
这些木偶不知以何材料所做,全身坚硬无比,刀枪不入,剑落在其身上,也不过擦出几道火花,那木偶所持的妖刀却是锋利无比,一个不甚,便可能被直接拦腰砍断。
空气里渐有血腥味,木偶身形渐现迟滞,那六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好似不要命般,于刀尖上旋转疾驰,剑光霍霍,刀剑相击之声,铮然响震九霄。
远处,青瓦绿屋前,一名头发花白、长眉长须的老者蹲在地上,一边不停地捣鼓着一具摊在地上的半成型木偶,一边仰头看着空中的打斗。
长久未梳洗的毛发犹如野人一般掩在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粗老的嗓音却显示了他此刻的些许惊异,“乖乖,这小子怎么又进阶了?他又进阶了,那我这些傀儡岂不是又要改进?否则还不够给他打的!!真是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就见十六个高大无比的木偶人齐齐倒塌,轰然砸在地上,炸起一片漫天尘土,将本就薄暮的天空扬地越加灰暗。
那六道影子于空中倏然合并成了一道清癯的人影,从空中凌然砸下,双手撑地,单膝半跪,淋漓的汗水混着鲜血,顺着清冽白皙的下颌线滑落滴溅在黄色的泥土上。
他目光冷寂无波,只是握剑的指骨微微颤抖,须臾,阖眼沉喟了一声,“还是太弱了啊。”
“还弱?”
正在摆弄傀儡的老头终于看不过眼,迈着短腿吭哧吭哧地跑到了男子旁边,挽起袖子就破口大骂:“我说你几个意思?就翁老我做的这些傀儡,哪一个拎出去不是大杀四方的存在,你居然敢说他们弱?云知还啊云知还,你小子放下食碗就开始骂娘了是吧?想当初,是谁收留你,救了你,还给你制作傀儡供你修炼进步的?啊?你现在当了妖皇就敢不把翁老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挺俊的男子站起身,低头看向那个只到他腰胯的小老头,眸光睨淡,“我说的是我太弱了,翁老激动什么?还有,当初把我从无尽深渊驮回来的不是银月吗?朕记得翁老当时似乎是把朕丢在了外面四五天不曾管过吧?”
翁老面色讪然,他这是要算旧账不成?连自称都改成什么‘朕’了!
“翁老我确实没有第一时间救你,但你就说吧,当时那种境况,在妖界这种混乱的地方,一个满身是血,看一眼就觉得马上要死的小崽子趴在门口,谁会多管闲事啊?不直接把你丢到臭水沟都算是好的了。不过你这小子,命也是真硬,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死,害得老夫本来不想管的,最后还是给你拖回来了。”
不论隔多久,翁老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会觉得头皮发麻。
那小崽子蜷在墙角,浑身的鲜血都凝固成了赤褐色,一股股地粘在褴褛的衣衫上。裸露在外的手脚遍布伤痕,不是鞭伤,就是刀伤和爪齿之伤,一道道看着极为触目惊心。那时正值盛夏,周围不断飞来苍蝇和蚊虫盘旋在他身上,他却一动不动,若不是身上还在不断流血,只怕要以为是具臭了不知多少天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