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外祖父倾注了毕生心血的药房,连同他自己,一同葬送在了火海里。
当时,众人都说是他沉迷于研究药理,深夜也不放松,这才打翻了烛台。
江揽月却知道,外祖父自己身为医者,重视保养,从不会深夜还在药房。
因而当初出事之际,她便有所怀疑,且将自己的怀疑告诉爹娘,爹娘又去告了官,请人来查了一次又一次,但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于是这场大火只能被定性为意外事件。
当时没有人将这场大火,跟孟淮景父子扯上关系。
毕竟前者离开会稽五六日后,方才有的那场大火。
若不是前世,孟淮景为了让她给卿清让位,用那毒对她下手,她也不会将这些事情联想在一起。
更加上前些日子在宫中,孟淮景为了让她在圣上面前隐瞒,而拿出此事威胁她,更让她确定外祖父的死,跟孟家有关系。
人是无法说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的。
若是外祖父的死果然是一场意外,他又如何能用那‘所谓’的真相来威胁她?
总之,无论她今日的猜测对或不对,但是有一件事她十分确定。
那就是,外祖父的死,一定跟孟家还有太子有关系!
但是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县主能抗衡的?
想动他,还得拉上眼前的人。
谢司珩何等聪明,听完了她的分析,也看出了她的想法:
“你想让我,帮你一起对付太子?”
江揽月淡淡一笑:“殿下,您不是帮我,是帮您自己。
您无缘无故身染重病这么多年,且先皇后的死,亦是疑点重重。难道您不想查清楚吗?”
她坦然的看着他,面对他的凝视,没有一点儿闪躲。
倒是谢司珩败下阵来,他狼狈的转开目光,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揽月并不催促。
这世上,很多道理其实都跟治病一样。
你身为一个大夫,你看出一个人他病入膏肓。
但哪怕你再厉害,也得这个病人相信你,将自己交给你,你的医术才有施展的地方。
否则哪怕你医术再精湛,依旧是无用武之地。
瑞王如今便是这个病人。
她将所有东西剖析给他看,若是他不相信,觉得自己对他只是单纯的利用,那么这个合作即便成了,也是不长久的。
但以她对瑞王的了解,他应当不是一个遇事只知道逃避的懦夫,所以她今日才会出现在这里。
良久的沉默。
沉默到江揽月在心里动摇,她是不是看走眼了的时候,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可是……”谢司珩紧握的拳头一松,摊在桌上,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可是,我中毒已深,身子早就败了。你同我合作,恐怕我会拖累你。”
虽然不是同意的话,但是这里头的意思……
江揽月眼睛一亮,便是声音,亦透出许久不曾有过的欢快:
“你忘了,我便是大夫!”
“但你不是说,霍老前并未教你用毒?如何解毒?”
更别说这是号称赛华佗的霍青山,一生心血之作了。
“我虽然不会用毒,但我会救人!”
谢司珩闻言心中一震,下意识的抬头望她,却见后者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江揽月说这话,并不是一时安慰他。
其实前世,在发现自己很可能是中毒了之后,她便开始自救。
先是暗中停了孟元每日送来的‘孝心汤’,再用自己之前所学,想清除体内的毒素。
但此毒刁钻,她努力了许久,才终于让身体不再恶化下去。
只是可惜,那时的侯府已经被孟淮景全权把持着,很快便发现了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于是在一日,在确定了她再也没有利用价值后,用一碗药了结了她的性命。
重生之后,因为心中怀疑谢司珩中的跟她是一样的毒,更是不曾停止寻找能抑制那毒药的办法。
她将前世的事隐去,只说如今:
“在我怀疑殿下是中毒之后,我便开始寻找能抑制那毒素的方法,如今终于发现了一丝眉目。
但因为之前看到您的脉案,都是被篡改过的,那药方我或许要做一些调整。”
实际上,她自然知道那药是一定有用的,但是男子跟女子的脉象又有不同,用药上还需要做一些调整。
“我的药方虽然不能一举帮您解毒,但是也多多少少能清除一些毒素,且抑制不再恶化。能让您的身体状况,比现在来说要好上许多。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待喝了药之后,看到效果,再决定要不要同我合作。”
谢司珩轻轻一笑,神色复杂:“你倒是坦诚。”
“当然。”江揽月也笑,表情却是真诚:“我是真心想跟您合作的。”
她看着他,等待他做决定。
这回却是没等多久,谢司珩很快便道:“那便如你所说。”
这便是同意合作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