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去。
待第二日房间门被敲响,林间怔愣坐起,耳机绞着长线啪的滚落下来,他望着房间里陌生的陈设迟疑了两秒,才回想起自己在哪里。
手机因为没电,不知何时黑了屏。
“小间,醒了吗?”李兰亭敲门问,“姑爷那边的助理带了礼服和造型师来。”
林间应了声,匆匆洗漱出房间时已接近午间,在客厅等候已久的助理彬彬有礼地向林间打招呼。
“时间略赶,只能挑选成衣现改尺寸,”助理歉意道,“希望林先生不要介意。”
林间的视线落在旁边移动衣架上的一排排礼服,问:“今天晚上不只有我和父亲吃饭吗?”
助理道:“方老板另有一些客人。”
林间好似被哗啦泼下一桶冷水,心底隐秘的几分期待也冷却平静下来,沉默须臾,道:“我知道了。”
他随手指了一套白西服,换上后,服装师替他在腰身处略改小了些尺寸,造型师给他简单修剪了造型又吹了吹,几缕碎发落在额前,衬出清冷出尘的眉眼。
造型花了两三个小时打理,助理告知接车时间后带着人告辞离开。
李兰亭在旁笑呵呵地夸:“我们小间像个小王子!”
林间有些赧意:“李姨,别打趣我了。”
李兰亭不听,左看右看越看越乐呵,道:“我们小间这么好看,谁能不喜欢我们小间?”
林间的声音低落下去:“父亲……就不喜欢看见我。”
他年龄尚小时,不理解母亲睡着以后为什么醒不过来了,为什么住宅变得空空荡荡消失了许多人,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没有再看见过父亲的身影。
孟爷爷和李姨告诉他——他的母亲去世,留下的画廊、美术馆、公益基金都需要人经营打理。他的父亲不是不来看他,是因为太忙。
又劝他好好养病,按时吃药,等身体好了,父亲就会回来看他。
他信了。
漆黑中药涩口难闻,药丸胶囊五颜六色,玻璃瓶倒吊,药液缓慢滴落,顺着输液管注入手背,触感冰冷。
他乖乖吃药,耐心地等,可惜身体依旧不见好,还被送去过医院急救,在鬼门关前险险被拉回来。
躺在病床上半昏迷时,他隐约听见自己的父亲来看自己,竭力挣扎醒来。
那片记忆如隔了雾般模糊遥远,林间只记得那个男人背对着自己,身材高大伟岸,落下的影子像黑压压的巨山。
“没什么事就不用叫我过来。”男人沉声道,“他长得越来越像听晚,我不想看见他。”
林听晚,是他母亲的名字。
没人注意到他曾短暂醒来,自医院回到家中,他再也没有问过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看他。
“说什么胡话,姑爷怎么会不想看见你?”李兰亭眼眶一红,“你看,他送你出国还让我们一起过来照顾你,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他心里念着你呢。”
林间低声问:“真的吗?”
“小间,车到了,该出发了。”孟敬山在玄关处唤道。
“李姨,那我先走了。”林间勉强笑了笑,同李兰亭告了别,跟着孟敬山一同上车。
车辆前往目的地,是个铺有鲜红地毯的高级餐厅,来往人士西装革履,光鲜亮丽。
林间隔着车窗,一眼看到了门口人群中的男人。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面容斯文儒雅,眼带细纹,正侧身同其他人交流,谈话间微笑着轻轻颔首,举手投足让人如沐春风。
司机停稳下车,恭敬地替后座的林间拉开车门。
林间紧攥的手心渗出薄汗,身体僵直。
孟敬山在旁低声道:“小间,往前走。”
车辆的停下引起了门口一众人的注意,方榆景扫来视线,认出了自己派去接人的司机,大步走来。
林间浅浅呼出一口气,走下车。
方榆景的视线落在林间身上,眼神微微闪烁,带着几分不确定喊:“林间?”
林间露出一个笑,唇瓣微张,声音艰涩,喊:“爸。”
方榆景亲昵地拍了拍林间的后背,带着他向前走,对着餐厅门口众人好奇的目光,以英语介绍:“这是我和Wan的孩子,林间。”
“你就是Wan的孩子?”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神色热切,语气激动,“听说Wan生前创作的最后一个系列《春的颜色》,就是在你的陪伴下画出来的。”
林间唇角的笑容凝固了。
方榆景低声对林间道:“这位叔叔是业内有名的收藏家,很喜欢你妈妈的作品,想知道她在最后一段时间的创作心境。”
林间看向那位收藏家,歉意笑笑,指尖蜷缩刺进掌心:“我很抱歉,那个时候我的年龄太小了,记不清那段时间的事。”
“请告诉我一些和Wan有关的事吧,回想起什么都可以!”收藏家诚恳地抓住林间的手请求,“我拍下了《春的颜色》十二幅画中的一幅。就算看过无数次影印版,但看到真品的那一刻,还是禁不住被里面天才的色彩和情感所折服震撼!今天方和我邀请大家来这里一同鉴赏……”
林间脑海嗡鸣,接连后退数步,脸色煞白,胃中翻滚只觉恶心,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