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能,
做了一次恶人的萧玉书还要再做一次恶人,
把自己跟时望轩一同从能溺死两人、万劫不复的过往里拉出来,让两人都回归清醒,回归不想面对的无情现实。
魍魉说寻一个契机才能把人拉出来,可难就难在萧玉书面对这么多回忆毫无头绪,根本不清楚什么是契机,不仅找不到契机,他甚至连人都碰不到,就是一道又一道只能眼睁睁看着的虚影。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眨眼间学府里一年多就这么过去了。”
在萧玉书束手无策时,
他面前的幻境变换到了学府上学时,曾经萧玉书陪时望轩在藏书阁看书学习的时刻。
因为无聊,穿着校服戴着黑皮面具的萧玉书用鼻间上唇夹着笔,双手托腮百无聊赖道:“怎么时间过的那么快啊?我觉得还没玩多少,这学就快上完了。”
在看书的时望轩闻身旁人此等感慨之言,缓缓放下书,偏头微笑道:“你这一天天的上课传纸条下课折飞机、聊天说地打打闹闹的,哪里少玩了?”
“这都是日常,”萧玉书仰头靠在椅背上,双手抱于头后,懒洋洋道:“我的意思是,时间过的这么快,再没个一年半载,就要从这儿离开了,怪舍不得的。”
时望轩笑道:“你是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里面的好吃的好玩儿的?”
“嗯?欧谢特同志。”他打趣道。
“哼哼。”萧玉书轻哼了一声,好似应了身旁少年的话。
“吃食是可以学着做的,游玩之地也能寻个七成大概,”时望轩继而又宽慰道,“虽说出来学府不得向旁人提及府中之物,但你若是想的紧,往后回了折云峰上,无人安静时,你我也能试着做出来玩玩儿,不用太过怀念。”
“......嗯。”萧玉书浅笑着应了声,漫不经心夸赞道:“轩哥厉害。”
这语气有些慵懒敷衍,听着一点都不走心,甚至还有些闷闷不乐的意味。
时望轩看不下书了,脚尖一点,身下坐着的、带着三个滚轮的椅子就轻易滑了过去,不轻不重的跟萧玉书撞在了一起。
“干嘛呀?”萧玉书因着惯性被撞出去了一截,兴致不高道,“还说我呢,你在这儿又皮上了。”
时望轩凑上前,把萧玉书的椅子掰正,跟自己的紧挨在一起,两人面对面。
他俯身,两手撑在萧玉书身侧的扶手上,歪头挑眉道:“你真这么舍不得这儿?”
“呢呗。”萧玉书随口道。
时望轩便道:“舍不得那就留下,每年都有进去不想出来的弟子,没什么难的。”
听他这话,萧玉书当即轻笑道:“拉倒吧,我就是说着玩儿的。”
“我就是感叹一下时间过的快,没别的意思,你真较真。”
时望轩听着,膝盖无意似的碰了碰他的腿,温声道:“于你我而言,年岁又算不得什么,你这样唉声叹气的,我还当你心里藏事呢......”
当然是藏事,
如今青年模样的萧玉书静静看着藏书阁里闲聊似的两人,眸光流转,心中苦涩。
那时的他感慨时光过的快,并不是舍不得学府里的一切,而是心里知晓这样的日子每流逝一天,他距离离开也就越近一天,
分别越来越近,萧玉书如何能提起心情,自然满心惆怅不舍。
奈何时望轩不曾知晓此事,他也不能说出口,只能憋在心中自讨难受。
可时望轩对此真的毫无察觉吗?
以前萧玉书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直到此刻,
在时望轩的幻境里,在时望轩个人的主视角中,萧玉书看到了自己不曾知晓的、他同魍魉间的对话。
识海中,魍魉道:“不过就是过去些时日而已,哪里用得着感时伤怀?”
“感时伤怀乃人之长性,你自然不懂。”时望轩这话摆明是在嘲讽魍魉一只鬼不懂人性。
给魍魉气的骂骂咧咧道:“那我说的也没差啊,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有什么可怀念不舍的?愿岁月慢流,那跟做梦有什么区别?哼。”
而时望轩却道:“若是能,自然是愿时光能缓。”
魍魉接着不服气道:“若是不能呢?”
“若是不能......”
看着面前闭目假寐的人,时望轩眼含柔情,心里默念道:
“若是不能,那便退而求其次,愿人能依旧。”
愿人能依旧......
旁观的萧玉书在不可置信的怔住过后忽然笑了,笑的又苦又哀。
直到这一刻,
他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傻傻的、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藏在心里的那点心思时望轩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那些装聋作哑,那些平静微笑,原来竟是早有预料,
却每次都只能在心里祈愿着,祈愿萧玉书不要离开,就像每次萧玉书都祈愿时间过的再慢些、剧情线被蝴蝶效应拉的再长一些。
好啊,
原来双方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破不说破,又跟可怜人一样对着不饶人的时间摇尾乞怜,乞求能再多一刻和谐安宁相处的时日。
可